李大娘子也是抬頭看著對面按著年齡大小坐的三個姑娘。
當頭一位，素白著身，頭帶金燦步搖，甚是明媚，就是眼角高挑的有些媚俗。想來便是那養在小娘身邊的四姑娘了，該說不說，好看是好看了，但不是女人喜歡的那種。
當中那個，身穿粉紅色外裳，里著純白內袖，略施粉黛，眼睛黑白分明，就是少了股靈氣。再偏頭看看正笑呵呵的王大娘子，看來就是那位五姑娘了。
居于末尾的這位就是自己兒子的心頭肉了吧。第一眼望去眼見很俏很明麗，又有一對柔順靈秀的柔彎眉，不經意抬頭時，漾著半透明的水色。倒是長的極為出眾。再看時就顯得眉眼開朗，行禮時落落大方，說話有理有距，如流水浮云般自在灑脫。氣質也是上上佳。真真是不愧自己那好兒子在信中寫的：
美人傾城，再傾國。最傾心！
“我這三個孫女是不錯，你那兒子也是個厲害的，很有他曾祖之風。同時讀書也是個有能耐的，你呀以后有得是福。”盛老太太這話惹得李大娘子捂嘴大笑。
王大娘子雖然不知道喬葉曾祖父是個什么樣的人物，但也接過話頭夸道：
“是極是極，我聽我家官人時常說起莊大儒夸獎喬小侯爺，評價很高的，絕對是個青年才俊。現今汴京城中不是盛傳嘛“汴京雙公子，人如玉，才德兼備””
“我家柏兒也常常說小侯爺是個值得學習的人呢，他們二人相處的很不錯。”
李大娘子投桃報李的夸贊長柏“王大娘子真會說話，我家葉兒也說柏哥兒端莊穩重，是個君子呢。他們可是至交好友。”
王大娘子聽到至交好友笑得更加開懷，像極了山下盛開的菊花。屋內的氛圍越來越融洽，眾人時不時開些玩笑，聊聊汴京趣事，夾雜著李大娘子對三個蘭的聞訊之聲，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后山涼亭中喬葉手持黑子，長柏手持白子二人正搏殺著圍棋。
“謹行，你這真真是瞞的我好苦啊，要不是我眼尖，哪能察覺到你這想當我六妹夫的心。”
喬葉啪嗒將一枚黑子落下：“則誠說得這是哪里話，這不是還未有塵埃落定嘛。我怕出了差錯才沒告訴你，何必生氣呢。”
長柏頭都不抬的將一枚白子落下：“我不管，此事不管結果如何，你那張張顧閎的《韓熙載夜宴圖》歸我了。”
正如君子的盛則誠也占起了便宜。
“還，歸你，歸你。則誠兄可是舒心了些。
“舒心，舒心，嘿嘿，咱們知心好友嘛。”
這話一出，二人相視大笑。都默契地不去提起觀中正在發生的事情。
黑子落下，黑勝，勝六子！
屋內的李大娘子看了看盛老太太，點點頭覺得差不多了。畢竟這段時間自己的一些提問，盛六姑娘回答的大方得體而又有理有據，確實不錯。雖說是出身低了一些，不過自己家無須在意這些。作為侯爵夫人和婆婆而言已經算是過關了。可作為一個母親而言他還有一些問題要問。當即也不再拖延。
“想來盛老太太和王大娘子也是知道我今日來的心思，我就直說了，六姑娘陪我出去走走吧，有些話想說。”
此話一出盛老太太微微頷首隨即閉眼假寐，王大娘子如遭雷擊呆愣當場，墨蘭面色憤恨，手里的手帕都快要擰爛了。反倒是如蘭除了有點羨慕外并無什么表情，實際上如蘭對于冷峻的喬葉是真的沒有想法。
李大娘子帶著明蘭出門來到僻靜之處直奔主題：
“六姑娘，事情我也不再多絮叨，我知我兒子和你兩情相悅，我家官人也是同意了的。但作為一個母親，我還須得問你幾個問題，你只需要遵從你的內心回答就是了。”
“大娘子請說。”
明蘭看著低眉順眼，實則心里早就敲鑼打鼓了，有個小明蘭不斷的在加油打氣，“明蘭你可以的，明蘭你一定行。”
“六姑娘，你應當知道我靖南侯一脈是什么樣的人家，不管在汴京待得多少年，但終究是要回到南疆的，對此你作何感想！”
“葉哥哥在哪，我在哪！”
李大娘子看著面前臉色通紅但卻脫口而出的小姑娘微微一笑。
“好，那么另一個問題當你真的嫁于我家，是娘家重要還是我家重要！”
“都重要！若明蘭嫁于葉哥哥，明蘭定會以侯爵府為重，可要明蘭拋棄盛府親人和將自己養育長大的祖母那是萬不可能的。想來葉哥哥和大娘子也不會喜歡一個忘恩負義的明蘭吧。”
“哈哈哈，好回答，還真是一個聰慧的女子。”
突然李大娘子的表情一變，面無神色，眼神銳利，好像一頭母獅子一樣死死的盯著明蘭：
“若我兒如建成太子，你可如觀音婢！”
（建成太子死后，鄭觀音守寡一生，獨自撫養幼孤長大。）
明蘭實在沒有想到會是這種問題，穩了穩心神，正準備開口的時候腦海中涌現出來一根純潔無暇的玉簪，想起擺在自己書桌上的狼毫筆，想起那大手揉亂自己頭發時的羞澀。想起那個清晨的紙條，想起幾年來的點點滴滴。想著床邊將要送出的護膝和睡枕。
想起有了牽掛后每一次星空下的憧憬！
明蘭抬起頭來用從未如此堅定的神情面對著面前的雍容夫人
“他若為建成太子，我便是鄭觀音！他若為秦王李世民，我便是觀音婢！惟愿白首！此志不渝！”
李大娘子聽到這話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將右手手腕上的青玉手鐲卸下，親手給明蘭帶上便牽著手足無措的明蘭回了善房。
待得二人回來明蘭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坐到李大娘子身旁，又看到明蘭手腕上多出來了鐲子，王大娘子笑得極其勉強，墨蘭的眼睛好似能夠噴出火來。
盛老太太眼睛瞇著，喜不勝收。而后眾人遣人告知下棋的倆人準備散場。
上馬車前，喬葉看到了那只玉鐲，對著明蘭眨了眨眼睛，咧嘴作怪惹得少女一陣輕笑。
“多謝母親成全。”
“呦呦呦，現在知道謝謝了。”
........
“什么！你說喬小侯爺看上了明蘭？而且打算科舉之后就上門提親定下日子？”
葳蕤軒內本是坐著的盛纮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不可思議的看著王大娘子，一臉的不可置信。
“官人，這種事情我能說假話？那李大娘子單獨找明蘭談話，回來的時候明蘭直接就被拉著坐在了人家身邊，手腕上還多了個玉鐲子，這還不夠明顯嗎？”
王大娘子心中滿是憤懣和竊喜交雜。憤懣自己嫡女如蘭沒被看上就算了，偏偏看上了個庶女。同時也竊喜沒讓林棲閣那個小賤人得逞，不然她們還不得騎到自己的頭上才怪。
盛纮聽聞此言也是知道事情已經塵埃落定，想到自己居然會成為實權侯爵家的姻親，還是個正室，未來更是侯爵夫人的父親，一時間喜上眉梢。這邊盛大人是得意了，那邊都快要嫉妒的發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氣死我了，怎么會偏偏看上明蘭那個臭丫頭，什么眼神，我哪里比不上那個沒有小娘的悶葫蘆！”
墨蘭越說越氣，直接就來了一個桌面大清理，劈里啪啦的聲音作響。嚇得院內的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被盯上。等到她發泄完后林小娘才上前安慰：
“墨兒不哭，沒了這個小侯爺不是還有一個小公爺嗎，他們沒眼光，可我墨兒天生麗質，是他們沒有這個福氣。”
“那個悶葫蘆是沾了你祖母的光，狗屎運罷了，就明蘭那個樣子嫁到高門大戶里一定不會好過的。我家墨兒以后一定嫁的比她還好。”
林噙霜面上淡然，實則心里也是焦急的很，她怕明蘭高嫁，她怕當年衛小娘之事東窗事發，她怕她的好墨兒被欺負。
壽安堂里的祖孫二人也在詳談這件事情，聽到李大娘子今日所問問題時也是十分驚訝。
“這還真不愧是侯爵府的大娘子和書香世家出身啊。明丫頭，她能這般對待小侯爺看來是個心地不差的。日后你若嫁過去，對你也不會差的。”
“祖母您說什么呢，羞死人了。”
盛老太太看到明蘭如此害羞，伸手指了指明蘭寵溺的笑了笑，但轉念一想這丫頭也留不住幾年了又有些傷感。也罷也罷，只要明丫頭能夠幸福，其他的她這個老婆子都能接受。
二人現今畢竟還沒有提親，所以這事情只在喬盛兩府的主家之間，外人還無從得知。畢竟滿汴京城的人都不會想到靖南侯府小侯爺，汴京有名的公子哥會娶一個五品官的庶女，還是作為正室大娘子！
接下來的日子里喬葉除了日常吃飯和就是給明蘭寫信，其余的時間都在學習，真真是做到了一心只讀圣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
雖然喬葉不需要多高的功名，但科舉是他踏上他目標的第一步，也是一個巨大的助力！
靜等東南風，坐等乘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