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肉體凡胎,在絕對的劣勢下,陸長青并沒傻到拿腦袋去接敵人的大刀,試圖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正面交鋒。
只見寬背大刀劈向陸長青面門瞬間,他上身快速后仰于騾子側翼,以坐騎為盾進行掩護,防止來勢洶洶的樸刀再轉勢下砸。
與此同時,陸長青手腳協同并用,腳下馬鞍猛力一蹬,由腰部蓄集出一道暗勁,然后反手抽向騾子大腚。
騾子突然被藤條用力抽打,在火辣辣的疼痛刺激下爆發出強烈的應激反應。
“吁吁~~~”
伴隨一聲沉悶的撕吼,騾子快速沖向劈砍未果準備改換攻勢的戎敵。
陸長青在拉近與敵軍戰馬距離時,就計劃過以靜制動,化被動為主動。
這種出其不意的短距離沖鋒,最易驚嚇到敵軍戰馬,戰馬一亂,馬背上的人就得牽一發而動全身。
大感不妙的西戎騎兵正欲收起刀勢,然而先人一步的戰馬被猛沖過來的騾子所驚,腳下踱來踱去沒多久就前蹄高抬,上身仰面而起。
馬背之上的西戎騎兵揮劈樸刀時,習慣一手提刀,一手緊握韁繩,馬兒情緒亢奮前身一動,他的刀勢受到這一微妙影響,也隨即跟著偏離預期。
西戎人攻擊未果,在短暫交鋒的瞬間迎擊策略一變,就給了陸長青快速反擊的機會。
也就在騾子沖擊身勢即將靠近敵方戰馬之際,上身仰貼在騾子一側的陸長青手中藤條再次發力,直指那名西戎騎兵的握刀之手。
“啪啦!”
藤條力沉霸道,在西戎騎兵的手背上爆發出一聲刺耳的炸響,將其手背抽出一道深紅的血印。
西戎騎兵手背吃痛,本能地張開握刀的手掌,另一只緊勒戰馬的手不由用力,身體不受控制地驚慌起來。
“哐啷!”
樸刀應聲落地,敵人正中陸長青下懷。
眼看一切都在自己預想之下,陸長青不敢拖沓,攜沖勁十足的騾子順勢狂奔。
那名西戎騎兵快速勒動韁繩控制情緒暴動起來的戰馬,不過瞬息之間,攻守易形。
某一刻,陸長青腰背蓄力集于雙腳,蹬鞍與勒韁同步用力,一個神龍擺尾,改變了騾子不顧一切沖擊對方戰馬的兇猛攻勢,轉而將身背臨貼地面,仰身撿起對方掉落的寬刀。
終于達到目的的陸長青以刀柄撐地,憤然而起再度騎到騾背上,與胯下的騾子出人意料地繞至那名西戎騎兵的身側。
一旁的其他西戎軍被這一幕所驚,當他們意識到這名只騎個騾子便敢出城迎戰他們的人手法極其詭詐時,陸長青手中樸刀已高高舉起。
“小心!”
西戎騎兵仰面而起的戰馬情緒稍被安撫,前蹄剛一落地,陸長青搶奪而來的大刀就順勢落下。
大刀霍霍,犀利如風,根本不給這名得意忘形的西戎騎兵任何反應機會。
這一刻來得太快,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看得城樓上貪生怕死的潰兵們替他不由捏了一把汗。
祁得勝作為大周騎兵一員,歷經大戰不敢說無數,但也不再少數,如陸長青這般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打法,他還是頭一回于實戰中親眼目睹。
“他到底是什么來歷,怎么也精于騎術!”
沒人能回答上來祁得勝這個問題,因為所有目睹這一切,卻沒有追隨他一起出城殺敵的潰兵們都屏住了呼吸。
祁得勝的疑問也是獨眼所關心的問題,只是比起祁得勝的難以置信,獨眼則更擔心陸長青一旦取勝,他們在眾隊伍中的威信和地位就會被他所撼動。
“你我都不及他,這是事實……事后清賬,你我消極怠戰的罪責怕是推脫不掉!”
各方士卒在看到這一幕時無不驚嘆,這讓飽受失敗之恥的潰兵們終于看到了揚眉吐氣的希望。
陸長青的身先士卒與玩命打法,更讓眾人見識到了這位年輕參將的智勇雙全。
城樓上的士卒震撼到不住地屏息,他們目不轉睛地望向城下,無不驚出一身冷汗。
城門外,忽感不妙的西戎騎兵卻是后背發涼,這還是他們頭一次在大周軍隊面前感到一絲后怕。
意識到大難臨頭的西戎騎兵來不及調轉戰馬回避,陸長青奪來的大刀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已無情地落在那人的脖頸之上。
一記力大勢沉的劈砍,沒有花哨的招式,更沒有絢麗的靈息加持,有的只是純粹到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堅定。
這一反客為主的反擊來得實在有些出人意料,讓得掌握主動權的陸長青直接得手,于眾人目光的聚焦下,斬下了西戎騎兵不可一世的高傲頭顱。
“咔嚓!”
刀落一瞬,鮮血如柱。
頭顱落地剎那,戰馬被死亡的恐懼所驚嚇,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然后驚慌失措地跑開了。
“吁吁吁……”
戰馬不受控制地狂奔,將失去頭顱的西戎騎兵震跌到地上。
尸體脖頸的鮮血不停地涌動,像鮮紅的泉水流淌,很快染濕了地面。
一直以戲耍大周潰兵取樂的這股騎兵沒有想到陸長青會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戰力,在看到自己的同伴不過片刻功夫先喪失絕對的對戰優勢,繼而丟掉性命的整個過程,他們再也不敢對其擺出居高臨下的蔑視態度。
“媽的,找死!”
為首的騎兵怒目爆射出無盡殺意,他不敢再以戲耍心態看待騎著騾子的陸長青。
“騎兵結陣,沖鋒!”
西戎騎兵隊伍聞令舉刀,凌厲架勢透著所向披靡的果敢。
有刀在手的陸長青畢竟還是孤身奮戰,在面對三十之眾的整支騎軍,他即便再勇敢,心里多少也有些打鼓。
主要是吃不準這支騎兵的整體戰力,這種親身迎戰西戎完整騎兵方陣的機會不多,因此尚無這種經歷與經驗的陸長青其實心里已經慌亂如麻。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事到如今陸長青也只能咬牙一戰。
但要想以同樣的方式再上演一波奪刀并反殺敵人的戲碼顯然不現實,意識到以一己之力戰一整支騎兵并非易事,陸長青不由先提了提氣,給胯下的騾子一記安撫。
陸長青輕輕撫了撫騾子的腦袋上的一縷鬃毛:“老伙計,是戰場揚名,還是身首異處,就看今朝了。”
騾子似乎能懂陸長青迫于無奈的心聲,它蹬起后腳,低頭調整氣息,蓄積氣力等待陸長青繼續調遣。
今日與它的命運與陸長青緊緊捆綁在一起,自己背上的參將大人若有好歹,那它的命運也可想而知。
“殺!”
以狠辣著稱的西戎騎軍沖殺兇悍,結陣出擊時從不拖泥帶水。
隨著喝令聲起,戰馬呼嘯齊奔,向騎騾而戰的陸長青沖殺過來。
雖只是一支三十來人的騎軍方陣,沖殺之時的陣勢卻絲毫不輸千軍萬馬。
烈馬疾踏,大地為之一震。
噠噠……噠噠……
這群曾經擊穿大周王者之師的騎兵,爆發出響徹天地的震踏之聲。
城樓上感受到震蕩的潰兵們身體不禁顫抖,這熟悉的聲音與沖殺陣勢他們歷歷在目。
西戎騎兵結陣沖殺的威力近乎無解,倒在西戎騎軍之下的大周士卒更是不計其數,潰敗得早已麻木的這群人愣愣地注視著下方,一個個眼神呆滯得像根木頭。
陸長青方才奪刀反殺的精彩瞬間雖令這幫潰兵大感意外,卻不認為他能掀翻整支西戎騎軍方陣。
戰馬奔騰與呼嘯激起層層煙塵,西戎騎兵攜騰騰殺氣奮勇向前,手中大刀無不高高提舉,閃爍森然寒光。
雖是有刀在手,但陸長青并不打算正面抵擋,身處極端劣勢之下,巧妙迂回方為上上之策。
陸長青深諳以不變應萬變之道,他微微躬身勒住韁繩,面對沖殺而來的這支騎軍,他依然和方才一樣,選擇以靜制動。
“兩路分擊,將其合圍。”
為將陸長青萬無一失擊殺,以震懾這座城里的其他潰兵,這支西戎騎兵于兩側對不動如山的陸長青進行夾擊。
訓練有素的西戎騎兵,方陣嚴謹,即便是夾擊也是奮力猛沖,絕不瞻前顧后有所保留。
這種激進的沖殺方式兇悍無比,既不給自己任何退縮或調整的機會,亦不給對手分毫思考和應對的時間。
然而陸長青沒打算以西戎騎兵最擅長的方式吃力應付,他等兵分兩路的騎兵距離騾子只剩一丈距離時,突然一個翻身滾落到地上。
陸長青此舉不是畏戰避閃,而是以自己最靈活的方式對殺意與戰意強盛的西戎人予以特殊反擊。
陸長青身體滾落地上,舉刀夾擊和揮刀的騎軍直接落空。
全力沖鋒的戰馬來不及減速,他舉刀揮向前排飛馳而來的戰馬,直接砍斷了沖殺最前的那匹戰馬的前腳。
其他戰馬遇此特殊狀況或高高躍起,從倒地的戰馬上飛縱,或狂躁嘶鳴快速減速。
這一次的速度依然快得驚人,讓人來不及勒馬作出應急反應,結結實實給西戎人又一迎面痛擊。
受此影響,其中一側的戰馬身上摔下來三個西戎騎兵,其他人為控制住戰馬的慣性不得不調整攻擊狀態,勒馬轉而重新列陣。
另一側戰馬夾擊落空,卻是很快調轉方向重整進攻態勢,再次以極快的調整力度重新組織進攻。
“把這兩腳羊給我剁了,我要用他那張人皮畫漠城的城防圖!”
指揮作戰的騎兵首領大怒,手中樸刀指著一身塵土的陸長青,眼中殺氣與刀光交匯,把陸長青單薄身軀包圍在騎軍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