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三天慘烈的守城戰，明軍一敗再敗。城外的壕溝防線已經被金軍奪取，殘存的明軍只能依靠城墻進行防御。

城外，明軍降卒操控火器，連續轟擊著城墻，城破的陰影籠罩著遼陽城頭。監司高出、胡應棟等的翻城墻逃走，徹底擊潰了守軍殘存的一點點士氣。人心離散，開始各尋退路，各奔東西。

當太陽西斜，更樓起火，金軍從小西門攻進了城。在蒙古諜子的引導下，城中大亂，很多居民點燈等待金軍，婦女也盛裝在門前迎接。

有著萬家燈火的照明，街上殘存的明軍幾乎無處遁形，被攻入城內的八旗兵，攆鴨子般追殺，一路抱頭逃竄，朝著沒有被金軍圍困的南門而去。

站在遼陽西門的城樓，看著燈火通明的街道，聽著城內依舊激烈的喊殺聲，努爾哈赤滿臉笑意，心情無比的暢快。

如果像熊蠻子一樣嚴苛峻法，這大明的遼東，那還真是水潑不進。誰知繼任的傻狍子，標榜“仁義”，搞什么招降納叛。

經過高淮十數年的荼毒，遼人哪還會信明廷？這不是給了自己機會嗎？他最擔心的遼陽城，已經是鍋里的肉了。

拿下遼沈，這遼東再無堅城，再無慘烈的攻城戰，不用再擔心消耗八旗精銳，他復活大金國的夢想終于實現了大半。

“稟報大汗，我有一術進獻。”

嘹亮的話語聲打斷了努爾哈赤的思緒，他抬頭望去，只見提著一堆雜物的佟養真，單膝跪在地上，被侍衛攔在了十丈開外。

“哦！過來說話吧！”努爾哈赤有些意外，佟養真這個時候跑來，難道是有什么突發的軍情嗎？

“嗻！”

佟養真起身，在離努爾哈赤三丈的地方，又停下了步伐，將雜物放在了地上。滿臉興奮的介紹道：

“此術名為硝石制冰，可通過硝石，在這大熱天中制取冰水，為大軍解暑，末將請為大汗演示！”

硝石制冰？努爾哈赤愣了一下，現在是進獻這個的時候嗎？雖然他心中有些不滿，但還是回道：“準！”

有了努爾哈赤的允許，佟養真將茶杯、酒杯等擺好，按著記憶中的步驟，小心翼翼的做了一遍。

由于茶碗中放了大量的硝石，才一小會，酒杯中就有了一層厚厚的冰，佟養真端起酒杯，躬身向前，遞給了努爾哈赤。

當努爾哈赤接觸到酒杯，入手一片冰涼，頓感此術很是神異。他將酒杯握在手里，思量一番，又遞給了身后的貼身侍衛。

侍衛會意，端起酒杯，敲碎上面的冰層，往嘴里倒。冷冽的寒意，讓他不由自主的咳嗽了兩聲，細細品了一下嘴中硬物，單膝跪地說道：“稟大汗，確鑿無疑，是冰！”

一直來以來，努爾哈赤都不敢夏季用兵，因為族人不耐熱，尤其是在炎炎烈日下，披著三層甲的精銳，跟架在火上烤沒什么區別。

如果不是大明換帥，傻狍子成了遼東經略，他努爾哈赤也不敢在這初夏出兵。硝石制冰看似沒什么，但在這炎熱天，卻可以成為鼓舞士氣的神術。

可現在，關鍵的仗都打完了，才跑來進獻，這讓努爾哈赤心中的不滿更甚了。他目光一寒，看向佟養真，質問道：“有此術，為何現在才進獻？”

滿心歡喜、準備等賞的佟養真，頓時心頭一驚，頭頂冒汗，他連忙跪地解釋道：“稟大汗！奪下沈陽之時，我佟家將一儒生收為包衣，其通雜學，此術是他所獻。

我佟家可是一點時間都沒有沒耽擱，在沈陽收集了千斤硝石，馬不停蹄的押送到了軍營?？晒┐蠛怪苽浔偩?，犒賞這遼陽之戰的勇士?！?

“原來如此！”努爾哈赤點頭道，量這狗奴才也沒有隱瞞他的膽，臉色舒緩了不少，他沉默了一會，又問道：“這次出兵，你部戰績如何？”

“稟大汗，我部渾河大戰之時，損兵過半，依舊不曾潰敗。

攻城之戰時，隨大貝勒進攻北面，負責用火銃、火器壓制城墻上的明軍?！辟○B真趴在地上，頭都不敢抬，汗水一滴一滴從額頭落到了地上，心中只希望能糊弄過去。

幾個貝勒爺為了粉飾渾河之戰的慘勝，所有的戰績都分給了參戰各旗，他佟家營兵跟其他參戰漢軍一樣，就只剩下損失，這些事，他哪敢說出嘴。

努爾哈赤只是隨口一問，并沒有仔細琢磨佟養真的話，現在他的心思早就在奪取遼陽之后的兵力分配之上。

拿下遼沈，大金國擴地千里，很多地方都需要兵力鎮守。但為了保持對大明的攻勢，八旗又不能分兵。這些地區，自然就只能用這些經過了考驗的降將駐守了。

自從攻陷撫順，佟家就主動投奔了金國，參與了這三年來所有的征戰，縱使在條件不利的薩爾滸之戰，佟家的忠心也沒動搖過。

看著跪伏在地上的佟養真，這態度讓努爾哈赤很是滿意，心中頓時有了計較，于是開口道：“很好！你進獻異術，與戰功并賞，升為二等輕車都尉，以參將統領定遼右衛，領三千營兵進駐九連城?！?

這聲音傳到了佟養真的耳朵里，簡直如同天籟，他連忙磕頭道：“謝主隆恩！”

“起來吧！你的本部損失慘重，就從那些投降的明軍中挑人，補足三千營兵。

現如今，遼南的定遼右衛已經盡降，但由于兵力所限，一直沒有派兵進駐。

明天你就領兵出發，即刻趕往九連城，如果朝鮮有異動，那就駐防死守，我會派八旗兵支援?！迸瑺柟嘤址愿赖?。

“嗻”佟養真又磕了個頭，才起身，領命而去。

等下了城樓，佟養真心中松了一口氣，擦拭完額頭上的汗水，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他感覺隨著金國這一連串的勝利，大汗身上的氣勢也越來越足，今日算是真真的見識到了伴君如虎。

眼見大哥下了城樓，一同前來的佟養性，早就等著不耐煩了。連忙靠了過來，語氣急促的問道：“大哥!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