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提起醫療,我就先講解我對醫療的構想,你們來補充。”姒安說。
李克和毛贏都點頭。
姒安接著說:“醫療分為兩大部分,一部分是治病的醫館,另一部分就是接生院?,F在都是巫醫不分,為一家,我打算將巫醫分開,在每個鎮邑,單獨成立治病救人的醫館,讓醫者救病治人的同時,研究藥物,分類疾病。接生院,則是由穩婆和婦女組成,負責分娩接生,與鎮邑大夫配合登記人口。”
毛贏說:“現在很多貴族都不認可醫者,更相信巫術,國民更不必說,想要推廣醫館,非常困難?!?
“這個問題簡單,”李克笑道,“我們可以要求醫者注重醫術,研究藥理和疾病,讓醫者在醫館繼續使用‘巫醫不分’的治療方式,等到國民逐漸信任醫館,再慢慢去掉巫術的成分即可?!?
這波掛羊頭,賣狗肉的操作,姒安都得豎起大拇指。
“大師兄的辦法很棒?!?
毛贏低頭沉思,這種帶有欺騙性質的辦法,他是想不到的,但結果卻是好的,這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堅持的原則,真的錯了嗎?
“毛贏師兄可是自我懷疑了?”姒安能看出一點,但不確定,所以直接詢問。
毛贏點頭承認,“我向來主張不欺騙,誠信待人,可是事實告訴我,這種帶有欺騙的辦法,竟然是利國利民的手段,我一時間有些茫然。”
“毛贏師兄想岔了,”姒安說,“你行事堂堂正正,屬于德高望重,穩定局勢的人,大師兄取巧用計,是處理問題的人,你們都是一個國家不可缺少的一份子,只是分工不同。”
李克補充道:“因為有你在,我才能隨意使用各種取巧的方法,沒有你,我就必須成為你,成為楷模,才能引領其他臣子,專心做事;
這也是我讓出鎮邑大夫的根本原因,鎮邑建立之初,需要取信于人,讓鎮邑的住戶們愿意聽從安排,相信杞國是真心對他們好,這一點,我遠不如你?!?
“好一個取信于人,”姒安被李克的智慧震驚了,不停鼓掌,“大師兄把我想表達,但沒有表達出來的意思說明白了,你們一個走正路,一個走奇路,兩條腿走路,國家才能走得好,跑得快。”
毛贏向姒安和李克見禮,“贏,明白了。”
李克擺擺手,接著說:“醫館的推廣問題,已經解決,現在的問題是,醫者從哪里來?”
姒安說:“我想拜托二位師兄,利用國家和高家的便利,查找合適的醫者,不管是誰家的家臣或者門客,還是游醫,都告訴我,我來搶人?!?
多虧東郭牙把聯姻的事情捅開,鬧得齊國朝堂集體心虛,否則姒安還真不好大大咧咧上門要人。
理由姒安都想好了,為了姜馨去杞國路上的生命安全,他需要醫者隨行。
毛贏說:“我會去請教老師,他見多識廣,一定知道哪家有最好的醫者。”
“國子先生對齊國貴族足夠了解,不需要我,我來安排人搜尋民間游醫。”李克補充道。
高手在民間,醫道一途,更是如此。
游醫接觸的是最為廣大的群體,見識的病例更多,用藥更簡便,是最好的醫者來源。
加上貴族們的私人醫者,兩者互補,足夠覆蓋所有已知的疾病。
“如此,醫館成矣,”姒安笑道,“接下來是接生院,穩婆杞國就有,不需要搜尋,回國以后,組織穩婆們一起交流探討,培訓一部分人手,夠用了?!?
“怎么說服國民去接生院分娩,這才是問題?!泵A說。
“大師兄覺得該怎么辦?”
姒安很好奇,李克還有多少野路子。
“分娩要花費糧食請穩婆接生,只要說明,送孕婦去接生院待產,穩婆的糧食,接生院出,為了節約糧食,國民一定會同意的。”
“國家出糧養接生院?”姒安問道。
毛贏說:“等到國民收獲糧食,再取消免費,根據收稅以后的富裕,酌情收取糧食,讓接生院自己養活自己。”
“如果結合人口登記,國民不能隨意溺嬰,他們還會去接生院嗎?”
“會的,”李克說,“只要管好穩婆,不允許私自接生,國民不知道胎兒是男是女,為了可能的兒子,他們不會拒絕接生院,等孩子出生以后,立刻登記,就能最大程度保護女嬰的生命安全?!?
毛贏說:“只有不想留女嬰的家庭,才會要求私自接生,私自接生的行為屬于殺人,必須嚴懲?!?
“懲罰誰?”姒安問道。
“穩婆,”李克冷冷地說,“只有讓穩婆知道私自接生等同殺人,需要償命,她們才會約束自己,若是有人敢于冒險,正好殺了震懾其他穩婆?!?
“溺嬰的人,可是她們的父母?!泵A反駁道。
“但嬰兒是因為穩婆私自接生而死,”李克生硬都高漲起來,“若是她不接受私自接生,而是讓婦女去接生院,女嬰就不會死,她沒有親手殺人,但等同一起殺人,殺她,有何不可?”
“親手溺嬰的父母該如何處理?”
“剝奪鎮邑居住權,趕出鎮邑當野人?!崩羁髓F了心要當酷吏了。
姒安還是第一次見識到李克這么重的殺性,如此規定,后世肯定要說杞法嚴苛了。
不過,姒安喜歡。
殺,是為了讓更多人避免被殺。
哪怕執行之初,會害死一部分人,這件事也必須做,否則隨著時間的流逝,會有更多的生命遭受迫害。
哪怕罪在當代,也要功在千秋。
“好!”姒安鼓掌,“就這么辦?!?
“小師弟,這樣會不會太嚴苛了?”毛贏持反對意見。
“如果不殺一儆百,一百年,甚至一千年時間里,會有多少女嬰死亡,毛贏師兄可能想象?”
毛贏被震撼到了,千年累積,會有多少生命夭折,他甚至不敢去想象。
從這個角度看,他甚至覺得帶頭溺嬰的父母都該死,而不是放逐那么簡單。
他沒說出來,但李克說了。
“把溺嬰的父母也一起弄死算了。”李克也被這個數據震撼到了。
“大師兄似乎對溺嬰非常……憎恨?”
姒安總覺得李克心里有事情,否則不會突然殺性爆發。
“我聽鄰居說過,有一個夭折的親姐姐。我還親眼見過一個堂妹出生,第二天就夭折了,那時候我還小,什么都不懂。”
姒安和毛贏被干沉默了。
說了半天,李克自己就是親身經歷者,難怪他堅定反對貴族,若不是貴族拿走大部分糧食,他的家族,也不至于養不起一個小女孩。
“誅殺穩婆即可,”姒安忽然想到農村經常養的雞鴨,“孩子出生登記,贈送一些糧食,滿月以后,帶著孩子和身份證明,去領小雞小鴨這些家禽,不論男女,賞賜一樣。這么做,既可以推廣家禽養殖,也能讓父母覺得生孩子有利可圖,可以鼓勵生育,也能提高女嬰帶給家庭的價值。”
姒安相信父母對子女有愛,但他從不懷疑,人性本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