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時光匆匆過去。

北大碼頭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碼頭的主色調依舊是一個個力工背著貨物、佝僂著腰走在運輸路線上。

已到了飯點，碼頭幾個小攤販的攤車前已圍了不少人。

包國維的攤車前依舊有不少人，但是他能明顯察覺到今天來買東西的人要少了許多。

一來是經(jīng)過一天的發(fā)酵，有不少力工已經(jīng)回過味來，從中大獎的幻想中掙脫出來，回到踏實的生活中去。

二來就是有些攤販盜竊包國維的營銷方式，分流了不少顧客。

但這種帶有賭博性質的抽獎，可不是靠顧客的人數(shù)就能斷定生意好不好的。

有時候，一個資深賭客帶來的利潤要超過十個甚至是五十個普通顧客。

“小老弟兒，再給我來上十張！”

只見有個白衫力工將一只大手“啪”的蓋到包國維的攤桌上，大手一離開桌子，就露出其下藏著的一堆硬幣。

這白衫力工，包國維是見過他的。

正是昨日滿口說著可憐話，甚至下跪求自己再賣他幾張票的人。

包國維心中微微詫異，一邊用荷葉打包白面饃饃，一邊問道白衫力工：

“你不是說家里馬上要吃不上飯了嗎？今天又從哪兒搞到五毛錢？還要拿來買票，就不怕虧了？”

只見這白衫力工面上露出些尷尬的笑容，用滿是白繭的手撓了撓頭。

“俺找人賒了賬，托熟人介紹的，一個月只要四分息，這回定要中個大獎來！”

別說四分息，超過兩分息的都屬于純純的高利貸。

包國維聞言搖了搖頭，心中頗有些為他家人感到悲哀。

即便在后世，好賭的人都能拖垮一個家庭。

更別提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時代，家中要是出個好賭的，離家破人亡也就不遠了。

但包國維不可能因此就不賣給這白衫力工票。

他不賣，還有其他人賣，就是沒有刮刮樂、抽獎，也有其他的傳統(tǒng)賭場。

因此無論怎么說，該賺的錢還是要賺的。

包國維將十個白饃饃包好，又數(shù)出一沓抽獎票遞過去，末了還送了他句祝福：

“拿著吧，祝你中大獎。”

“謝謝小老弟兒了！”

白衫力工接過一堆滾燙的白饃饃，看也不看這些吃的一眼，眼睛只盯死住這沓抽獎票。

他走到一旁，放下白饃饃，匆忙開始拆票，即刻想要看看自己中了多少獎。

很快后面排隊的人又接上他的位置：

“老板，來一張，話說你這蓮子粥還賣不？昨天吃過感覺熱病都退了不少，頭都不暈了，干活都有勁兒！”

這力工被這太陽曬得滿頭大汗，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虛浮，身體看上去有些抱恙。

包國維當即答道：

“要是生意好的話，這蓮子粥還能接著賣。

這粥不僅能清熱解毒，而且還能補腎，里面還加了些白糖。

這大熱天干活容易頭暈，估計你平時吃的也少，估計是缺葡萄糖了，但凡喝上一口加糖粥，頭肯定就不暈了！

估計你也不懂，這是西醫(yī)傳來的方法，白糖在人體內很容易就能生成出葡萄糖，所以說……”

包國維一番話將顧客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就在此時，他的攤位旁邊突然傳來一道激動地喊聲：

“噫！好了！我中了！一塊錢！我中了一塊錢！”

包國維頓時目光看過去，正是那白衫力工，他舉起一張紙條，環(huán)顧四周，神情看上去十分興奮。

這白衫力工看上去人緣不錯，當即有其他力工送來了祝福的話：

“老李中獎了？恭喜！恭喜！”

“這么快就有人中大獎了？這包國維的攤子還真就是不一樣啊！”

“一塊錢大獎沒了，這么說，現(xiàn)在還剩下一張兩塊錢的大獎？”

“我要是能中兩塊錢就好了，直接咸魚翻身做主人，大半個月都不用做活都有得賺，能好好歇息歇息一陣子。”

“是啊，這鬼天氣做活真不是人干的，干上一天肩拐肘子都累斷了也就掙個一毛出頭的。”

力工們談論的話語很快就從道喜變成了抱怨。

白衫力工，也就是這李姓力工，將包國維攤位旁邊那人擠開，把中獎一元的票給拍到桌子上。

“小老板，趕緊兌獎罷！俺老王終于發(fā)達了！”

李姓力工對包國維的稱呼已從小老弟兒變成了小老板，似乎生怕包國維因為心情不好就不給他兌獎一般。

包國維沒有絲毫猶豫，他打開收錢的籮筐，數(shù)了一大堆碎錢，湊了個整放到攤桌上。

一個個一分錢堆在一起就成了一堆小山。

白衫力工看著這一堆錢，心中甚是歡喜。

他手忙腳亂的將這些錢塞進褲兜里。

褲兜里塞不下就把在手里，手里拿不下就跑到一邊，見此還不夠裝，他靈機一動，把自己吃飯用碗給拿過來。

一陣咣咣鐺鐺的響，這些錢就被李姓力工拔溜到了碗里。

旁的力工見這番情形，心中愈發(fā)不得勁，總想著這中獎的要是自己該多好。

中一塊錢，頂上半個月工資！

在碼頭工作，是真正的賣命，想要掙到足夠一家過活的錢就要忍受著能把人累死的工作。

中了獎，半個月都不用工作，要是能休上半個月的假，這生活豈不是賽過活神仙？

包國維把錢發(fā)放完畢后，又喊道：

“一塊錢的大獎已經(jīng)有人中了，剩下的就是兩塊錢的大獎！

抽獎票已經(jīng)賣出去不少了，剩下的兩塊錢大獎隨時可能被人拿走！大家趕緊買吧！”

經(jīng)過包國維這么一說，有力工上來瞧了瞧。

只瞧見包國維簍筐中的票已不足半筐。

到這時候，有些力工已經(jīng)不再抱著碰運氣的想法。

買一張中獎的概率太小，不如賣兩張。

有些力工則還在觀望，畢竟要是一直沒人中獎的話，越往后中獎的概率就越大。

這次包國維一直賣到中午，其實白面饃饃早就賣光，包國維又單賣了會票。

即使這些票沒有全部賣光，但這一中午下來果然又掙得不少錢。

力工們給的大多都是些碎錢，收錢的籮筐里面已經(jīng)擠滿，蓋子都合不上，里面起碼有好幾斤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