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世道好吃人
- 漢末泰山賊
- 南唐舊客
- 2172字
- 2024-01-19 00:01:00
“歸根結底!不過是在京城那位官家,以及你們世家身上!”
“官家確實近年做的不好...可是這又與世家有何關系!”羊耽強撐著反駁道。
“我且問你幾個問題,你若是能回答得上來,那便可證明與世家無關!”
“好!”
“你羊家七世二千石,等得黨錮解禁,說不得加上你父、你仲兄,有九世二千石!”看著面前的羊耽,臧霸淡淡發問。
“你家到底有多少畝地,多少仆從?”
“我...我沒算過!不過,我聽我家父親說過,平陽城,有近半土地盡是我羊家的...”羊耽語調已然低沉下來,頗不自信道。
臧霸見狀,毫不留情地繼續問道。
“好!既然有這么多土地,那這些土地難不成都是官家賞賜于你家的不成?還是說,你羊家自稱清廉,卻暗自里兼并鄉梓土地,把城中鄉民,都收作你家扈從?”
“我...土地...有不少都是先祖有功,官家所贈?!毖虻⒅е嵛岬氐吐曊f道?!凹又笕私洜I得當,故縱橫連片!”
“至于那些鄉民附庸,皆是主動奔我家而來的...”
“好!好!好!你家不是學公羊的嗎?怎么...也學起尋常商賈經營墾殖起來了?”
聞言,羊耽面色又蒼白了幾分,張口欲言,卻說不出話。
臧霸卻不放過他,口吐連珠,繼續喝問:
“你家每年祭祀時所用的鐘鳴鼎食從何處來?”
“你羊耽羊季延自幼便熟讀經書,熟讀經書的花銷用度,又從何處來!”
“與你羊耽一般大的鄉民,幼時怕是都在地里放牛拔草,你羊耽為何不去做!”
“.....”
此時,聞得臧霸接連來問,那羊耽卻是無言以對,只是面色極度蒼白,身形晃了又晃,險些跌落馬下。
“我來告訴你!”臧霸已然高聲而語。
“你世家之財產,全然如吸血蚊蟲一般!蚊蟲不過吸人血,而爾等世家則變本加厲,吸髓敲骨!”
“何為天下之弊?”
“天下之弊!在于天子,在于世家!若非天子自蔽雙目,睜而不見;若非世家兼并土地,使得鄉民毫無立錐之地!”
“天下何故至此!鄉民何故相食!”
“你世家歲歲朱門酒肉臭,殊不知,門外數里處的官道上。便有草民凍死骨!”
臧霸說到最后,已然厲聲朝著羊耽吼道。
“虧得你羊耽還厚顏無恥地自以為有多清廉,有多愛民!殊不知你活生生地站在這里,日常吃食、身上所著的一針一線中,便有數不勝數的鄉民骸骨!”
“我...”
“是...這樣嗎?”
聽罷之后,羊耽面上滿是痛苦之色,卻是緩緩以手覆住整個面龐,將整個身體伏在馬背之上,身體止不住地抽搐。
面無表情的臧霸和一臉恍惚的孫觀對視一眼,卻是齊齊選擇熟視無睹,拉著羊耽的馬匹,緩緩向前方走去。
......
東海郡,距離郯城不遠處。
夜幕漸起,月光透過樹林,把縱橫的陰翳照射在一家早就破敗的破廟之上。
先前與一眾縣卒齊齊朝著華縣逃走的管秋陽和另兩個一臉菜色縣卒,盡是一拐一拐地走入破廟。
剛入破廟,幾人也不顧地上的灰塵,便徑直栽倒在地,口中止不住地呻吟。
過了好一陣兒。
“仲兄!我餓了!”其中一長得與管秋陽長得有幾分相似的青年,低聲問道。
咕...
也不知是誰的肚子猛地長鳴,三人卻也已然習以為常。
只有那管秋陽聽得自家胞弟的發問,慘笑一聲。
“再忍一忍,馬上就要到郯城了!到時候,咱就能多少乞討些干糧下肚了!”
“早知道,就不心軟路旁的那些流民了,沒想到他們竟然嫌棄咱們給的干糧不夠,竟然還把咱們身上所有的糧食都給奪了!”
其余兩人聽得管秋陽的抱怨,也是摸著自己干癟的肚子,一臉凄慘。
“仲兄,我怕我撐不住了!”那青年再次慘笑道。
“俺也一樣...已然三天沒進一滴米水了!不說我們還要再走多久才能到郯城,我只怕連明天都撐不到了!”另一個縣卒同樣呻吟道。
“我也餓的不行了!可那又能如何?總不能抱著咱們身后那尊泥制佛像啃吧?”管秋陽滿面痛苦之色,勉力撫慰道。
“唉!”其余兩人,也是齊齊嘆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早些睡吧!睡著就不餓了!”管秋陽嗅著著身側縣卒身上傳來的味道,勉力咽了一口唾沫。
“明日,俺定要去吃些東西!縱然是不要臉面,俺也要搶上一些吃食!”那青年緊握拳頭,無力地吼道。
“倒是希望能撐到明日吧!”余下那縣卒扭頭看向管秋陽的胞弟,低聲嘆息。
不要臉面?
管秋陽側首看了那兩人一眼,眼中滿是掙扎之色,卻是沒應和那兩人。
話語一落,一時竟再沒人說話,破廟之中再次陷入了孤寂。
又是過了好久,月上樹梢,破廟中已然響起了陣陣鼾聲。
昏暗的月光,投射在其中一人臉上,照射出他未曾合目的雙眼。
管秋陽看著頭頂上早已經結網的梁柱,聽著身旁早已經響起的鼾聲,卻是遲遲睡不著。
咕...
餓了三日的肚子,此時,不合時宜地再次響起。
嗅著身旁人傳來的味道,管秋陽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猶豫著,緩緩站起身來。
未有發出任何聲響。
看著地上躺著這兩人,皆是睡得死沉,管秋陽四處瞄去,直到見到不遠處地上的一塊石頭。
那管秋陽方才眼前一亮,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撿起石塊。
“明日,定要搶些吃食!”忽的一句話傳來,驚得那管秋陽連忙把石頭藏在自己身后。
直到發現那只是自家胞弟發出的夢話,管秋陽方才緩緩舒了口氣。
他緩緩輕步走在了那同來的縣卒身側,高舉起手中的石頭,猛地便砸了下去。
“??!”
鮮血肆意地從那人的頭顱上流下。
“管秋陽!你要干什么!”一聲凄厲的怒喊聲猛地響起!
“殺人,吃肉!”管秋陽熟視無睹,只是淡淡道。
“你竟是要吃我?”那人掙扎著再次怒吼。
“今不吃人,我三人皆是要死,吃了你,我與季弟盡能活下!你教我怎么選!”
一旁的胞弟,聽得慘叫聲,猛然驚醒,看著自家仲兄這般染血模樣,先是愣了一愣,旋即也是撲上前,死死地按住那縣卒掙扎的手。
管秋陽繼續著手中的動作。
舉起,砸下!
再舉起,再砸下!
鮮血四溢,彌漫滿地,慘叫聲漸漸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