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祖先結束后，家族人逐次從祠堂返回自己家中。嵐跟在父親后面從半山腰的祠堂走向山腳。

“父親，我們的神為什么只有一只翅膀？”嵐問父親。

“我們的神本來有一雙翅膀，只是在與惡魔戰斗時，被惡魔偷襲失去一只翅膀。失去一只翅膀，但是鳳凰仍然是鳳凰。不會因為少了一只翅膀就變成凡鳥。雖然失去一只翅膀，但是，他還有銳利的喙、尖銳的爪、高亢的嗓音、心中不息的斗志。后來，我們的族人在神靈的帶領下，戰勝了惡魔。至今，我們才能生活在這個美好的世上。”奎道。

“失去翅膀后，他不能飛翔，豈不是很可惜？”嵐道。

奎停下腳步，望著遠山，看著山腳下的農田，握著嵐的小手道：“失去了天空，固然可惜；可是，不要忘了，腳下還有大地。”

“哦！”嵐似懂非懂地答道，小眼睛看著父親，腦中還在想著父親的話。

奎一路牽著嵐的手，順著秋林石徑緩緩而下。秋意漸濃，黃葉開始調落，隨著溪水緩緩順流而下。嵐大概是走累了，走路速度越來越慢，于是，奎一把舉起嵐，讓嵐騎在自己脖子上。

“我飛起來了！”嵐歡快地喊著。

奎接著又輕跳幾下，嵐心情愈加激動，歡笑聲愈高，奎也哈哈笑個不停，此時樹林突然變得安靜只為回蕩父子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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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奎與同族其他人一同奔赴西南邊疆。此時，遠疆國與天山國正發生戰事。國王已經下令，鳳凰村的未入軍營成年武士全部入伍戍邊參戰。

鳳凰村留下來的人聚集在村前的空地送別家人親友。

空氣凝重，大家心中似有鉛墜，心中千萬語，到口中卻只剩輕聲細語短短數言，凄凄柔柔，刺痛著心底淚河。老母親含淚話別，妻子臨行前為夫整理行裝，子女在旁戀戀不舍。

“集合！”一聲令下！

出征的勇士們咬牙離開親人，快步集中規矩的站成規整行列。

“回望三揖！”又一聲令下！

勇士們含淚對送別的人群、對生養的故土深情三揖。

人群中的哭聲如決堤江水一般，止不住地洶涌奔騰而出，響徹大地。勇士們亦面容悲戚，淚流不止。他們此去何時能歸？也許再也回不來了。

“啟程！”令下。

勇士們轉身，低著頭跟著前面的人走。他們不能回頭，若回頭，他們的心會碎，他們的腳會生根，他們的心會跳出來鉆入這片深愛的土地里。

送行的人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看著遠去的背影，用風干的淚眼做最后的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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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村，是一個世兵家族。鳳凰家族享受著國家賜予的榮耀，也承受著血淚傷痛。

鳳凰家族是世代尚武的家族，在遠疆立國之初，家族祖輩就因驍勇善戰被立國之君封邑在這里，世代免除稅賦勞役，族長代表全族永遠享有一等爵位。而享有榮光契約的背面，是鳳凰家族世代為國而戰，只要國家有需要，所有的成年男子都需為國而戰。

生活在鳳凰的人，從出生時命運就已注定。

習武和熟讀兵書則成為鳳凰男子必須學習的技能和知識。

在和平年代，鳳凰一族只需每年推舉幾名機警優秀的年青人戍邊入伍，此時，只是為了延續尚武的傳統。而在戰爭時期，鳳凰一族成年男子全員入伍，戰斗到最后。

山上的祠堂后面，立滿了為國捐軀鳳凰家族榮耀的墓碑。每一塊墓碑后面都躺著一位勇敢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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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的祖父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到邊疆戍衛去了。后來，陸陸續續傳來各種喜訊，而同村的其他人家里也有很多得到噩耗。

祖母和父親等長輩偶爾過去探望，而嵐太小從來未曾帶他過去。祖父的模樣在他心中逐漸模糊，最后只剩一個模糊的身影。雖然祖父的模樣不清，但是仍然是嵐心中的大英雄。是以，嵐學習武藝和兵書的熱情，遠遠超過同齡孩童。嵐的努力使他比同齡人更優秀，也變得比別人更光彩奪目。

在小小孩童的腦海中，總是以為世界會永遠不變。遙遠邊疆的戰事，卻深刻影響著他的生活。

前方戰事吃緊，國王不得不下詔，將鳳凰一族的勇士們一同召往邊塞。

父親離開后，嵐有一陣很不開心，因為沒有父親的陪伴，很多快樂都不能和父親分享。雖然身邊有祖母、母親，還有一同玩耍的堂兄弟們，可是，嵐還是期盼著父親早日歸來。

現在負責教村里孩子們武藝的人是渚爺和淵爺。他們年歲已大，已從行伍退役多年。他們年紀雖大，身體仍然硬朗，對于教授晚輩的武藝和兵書格外上心。只因他們知道，這兩樣本事在戰場上是那樣的重要。這兩種技能既能夠幫助晚輩們保命又可以將祖宗榮耀發揚光大。對于自知時日無多的老人來說，每日毫無保留不厭其煩地對著大大小小的孩童們講解。頑劣的孩童，讓兩位老人恨不得打斷他們的腿；上進好學的孩童，平息著老人的怒火，讓他們如飲甘泉。

嵐是兩位老人得意的弟子，是他們生命中一束溫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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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戰事，時緊時松，斷斷續續。

一日，放學后，母親笑著對嵐道：“嵐兒，三日后，我帶你去軍營見父親和祖父，咋樣？”

嵐聽后，感到不可思議，向母親確認道：“去父親祖父那里嗎？”

母親遞過一塊糕點給嵐，讓孩子先吃些糕點墊一墊肚子。母親笑盈盈地說：“是啊。今日和村里的大娘和嬸嬸商量好了，三日后，一起動身到軍營去探親！”

確認后，嵐心中大喜，道：“太好了！終于可以見到父親和祖父了。”

接下來兩日，嵐的心情莫名的好。他已經有三年沒有見到父親了，想到馬上要過去，心就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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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的日子到了！清晨，天微亮，有薄霧。

母親叫醒還在睡夢中的嵐，簡單洗漱后，母親悄悄地帶著嵐上了馬車。幼弟幼妹還在睡覺，祖母留在家照看他們。

馬車上已經有兩個同去探親的長輩。不多時，所有的人都來齊，于是，便催馬夫出發。

一路顛簸不已，嵐卻越坐越來精神，一路饒有興致的欣賞沿途風景。馬車路過樹林時，他透過窗欣賞秋色紅林；路過田野時，他看著已經收割的田地，欣賞著剩下整齊的稞麥茬不停的變幻式樣；路過街市時，他仔細辨識一瞬而過的人群。世界如此之大，如此美妙，如同烙印一般留在他小小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