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蘇軾非佳士(二)
- 靖康沉思錄
- 作家rTT0sc
- 2198字
- 2024-04-12 08:26:23
開封府推官蘇軾的視角:
接到接受調(diào)查的通知那一剎那,蘇軾腦子空白一片。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得家?
經(jīng)妻子王閏之再三寬慰,好久才緩過神來。開始回想4年前的種種……
1065年、1066年是蘇軾最不愿回想的兩年。
這是他最傷感的兩年。
1065年,相濡以沫的妻子王弗突然去世,年方28歲,留下年幼的兒子蘇邁。
多年之后,蘇軾還經(jīng)常在夢里夢見王弗,可見思念之深,在1075年的1月20日寫下了膾炙人口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崗。”
短短70個字,寫盡了蘇軾對亡妻的無限哀思。
1066年,蘇軾的父親蘇洵因病去世。
兩年之間,痛失兩位至親,年輕的蘇軾第一次感受到了生離死別的痛苦。
現(xiàn)在,他不得不再次揭開傷疤,回想父親去逝后扶柩還鄉(xiāng)的種種情景,確認自己在途中有沒有販賣物品特別是私鹽?
經(jīng)過再三確認,他可以篤定謝景溫的密奏是無中生有。
但這沒影的事情,怎么就被謝景溫捕風(fēng)捉影的抓住了呢?
蘇軾百思不得其解……
工部侍郎兼侍御史知雜事、知審官西院謝景溫的視角:
蘇軾是有才,但明顯是一個沒有背景、沒有關(guān)系、只有空洞理想嘴上不知把關(guān)的“窮酸文人”。
我謝景溫為什么盯上你?
就在于你不識時務(wù)。
你的父親給你取名蘇軾,就是希望你像車前的扶手一樣默默無聞地工作。
但你偏不?
當(dāng)前官家最在意的事就是變法,這是工作的中心,大家的任務(wù)就是怎么樣圍繞變法來做好事情。
你蘇軾仗著自己有點才能,一天到晚就唱反調(diào)。
說什么變法是瞎折騰,增加機構(gòu)編制是增加支出浪費財力,青苗、均輸、助役等措施增加老百姓負擔(dān),是與民爭利行為(畢沅《續(xù)資治通鑒》:“權(quán)開封府推官蘇軾亦言:‘均輸徙貴就賤,用近易遠;然廣置官屬,多出緡錢,豪商大賈,皆疑而不敢動,以為雖不明言販賣,既已許之變易,而不與商賈爭利,未之聞也’”)。
更可氣的是,將變法貶得一無是處,甚至還危言聳聽,否定政府選人用人政策,認為最近提拔的多是“巧進之士”,而“樸拙之人”則多受排擠。本來為國家重器的“臺諫”部門也是見風(fēng)使舵,不將國家公義放在首位,一味迎合奉承,導(dǎo)致天下議論紛紛,矛盾尖銳。長此以往,恐怕“人主孤立,紀綱一廢,何事不生”(畢沅《續(xù)資治通鑒》:“人主所恃者,人心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眾而不安,剛果自用而不危者。祖宗以來,治財用者不過三司,今陛下又創(chuàng)制置三司條例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講求于內(nèi),使者四十余輩分行營干于外。以萬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財,君臣宵旰,幾一年矣,而富國之效,茫如捕風(fēng),徒聞內(nèi)帑出數(shù)百萬緡,祠部度五千人耳。以此為術(shù),人皆知其難也。汴水濁流,自生民以來,不以種稻,今欲陂而清之,萬頃之稻,必用千頃之陂,一歲一淤,三歲而滿矣。陛下使相視地形,所在鑿空,訪尋水利,堤防一開,水失故道,雖食議者之肉,何補于民!自古役人必用鄉(xiāng)戶,徒聞江、浙之間,數(shù)郡顧役,而欲措之天下。自楊炎為兩稅,租調(diào)與庸既兼之矣,奈何復(fù)欲取庸?青苗放錢,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歲常行,雖云不許抑配,而數(shù)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乎?昔漢武以財力匱竭,用桑弘羊之說,買賤賣貴,謂之均輸。于時商賈不行,盜賊滋熾,幾至于亂。臣愿陛下結(jié)人心者此也。“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淺深,不在乎強與弱;歷數(shù)之所以長短者,在風(fēng)俗之厚薄,不在乎富與貧。陛下當(dāng)崇道德而厚風(fēng)俗,不當(dāng)急功利而貪富強。仁祖持法至寬,用人有序,專務(wù)掩覆過失,未嘗輕放舊章。考其成功,則曰未至;言乎用兵,則十出而九敗;言乎府庫,則僅足而無余。徒以德澤在人,風(fēng)俗知義,故升遐之日,天下歸仁。議者見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舉,乃欲矯之以苛察,濟之以智能,招來新進勇銳之人,以圖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澆風(fēng)已成。近歲樸拙之人愈少,巧進之士益多,唯陛下哀之救之,以簡易為法,以清凈為心,而民德歸厚。臣愿陛下厚風(fēng)俗者此也。祖宗委任臺諫,未嘗罪一言者,縱有薄責(zé),旋即超升,許以風(fēng)聞,而無官長。言及乘輿,則天子改容;事關(guān)廊廟,則宰相待罪。臺諫固未必皆賢,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須養(yǎng)其銳氣而借之重權(quán)者,將以折奸臣之萌也。臣聞長老之談,皆謂臺諫所言,常隨天下公議。今者物論沸騰,怨讟交至,公議所在,亦知之矣。臣恐自茲以往,習(xí)慣成風(fēng),盡為執(zhí)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紀綱一廢,何事不生!臣愿陛下存紀綱者此也”)。
話說得這么難聽,明顯將小王、官家都得罪了。
你蘇軾,以為讀了點書,心里有著仁義道德的底線就可以無所畏懼了,典型的書生意氣。
在官場混,要懂得官場之道。
首先要看大勢,現(xiàn)在的大勢就是官家要變法增加財政收入。因此要圍繞著這個來想問題做事情,不能逆著來。這樣領(lǐng)導(dǎo)高興了,提拔晉升也就快了。
其次要有根基。像我謝景溫,就是個十分聰明的人。表面上我是小王的姻親,在朝中混得風(fēng)生水起。在暗中我也和韓琦他們建立了密切的聯(lián)系,形成利益照顧群體,下次萬一真的有點差錯,還需要這些“朋友們”及時救場幫忙。
形成利益圈了還有個好處就是消息靈通,不然韓琦多年前贈送蘇軾銀兩的事情我一個外人怎么可能知道?那都是私下小圈子聚餐飲酒時聽到的呀。
這個就是飯圈文化。
你蘇軾一個書呆子不參加聚餐,不參加小圈子,天天念叨著“君子之交淡如水”之類的屁話,怎么可能有前途?
也算你蘇軾倒霉,我謝景溫剛掌握實權(quán),總要干出點實績,就拿你蘇軾祭旗了。
北宋第一天才即將感受到現(xiàn)實的冰冷和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