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天地君親
- 大明:從工業系統開始
- 藏真
- 3516字
- 2023-12-01 10:57:36
幾乎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朱厚熜手里憑空多出一把燭龍火銃,但是,這瞞不過陸炳的眼睛。陸炳意識到,原來朱厚熜一直藏有后手,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朱厚熜一直沒有亮出這張底牌,倘若他圖謀不軌,想對方皇后做些什么,那朱厚熜便會毫不猶豫地用這把火銃對付他。
陸炳也沒打算對方皇后做些什么,他只是單純的急了,除了眼前的這個朱厚熜以外,他沒有想過傷害其他任何一個人,他是一條兇狠的狼,不是一條瘋狗。
在賀蘭山,被圍困了那么多天,他的身上傷痕累累,新傷舊患,此刻,一些傷口忽地迸裂,開始滲出血來,他赤裸的上身流著幾條駭人的熱血。
雪花落在血液上面,兀自融化成了水。
“你們難道都沒有發現皇上跟以前不一樣了嗎?”陸炳對著眾人吼道。
乾清宮殿坪里的每一個人都知道皇上與之前不一樣了,而他們之中真正親眼見過之前的皇上的,只有方皇后和呂芳。
方皇后不用說,她從里到外,從心到身體都是朱厚熜的人。
沈雨婷為了朱厚熜,剛剛舍命擋下了陸炳的致命一擊。
藍道行覷了一眼朱厚熜的側臉,他走上前來,把沈煉的另一只手搭上肩膀,與李時珍一同攙著沈煉,李時珍會意,沈煉心里也已經想明白了,三人互相碰了碰眼神,齊齊向前邁出一步,擱在陸炳和朱厚熜之間。
陸炳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失望地點了幾下頭,把目光投向了呂芳。呂芳是司禮監秉筆太監,也是跟皇上一起從小長大的貼身太監。
呂芳的表情十分凝重,比冬日的冷風還要肅穆。他看了看朱厚熜,又看了看陸炳,他的步子動了,向著陸炳走了幾步。
“呂……呂公公……”朱厚熜喚道。
呂芳駐了足,側過頭來看了一眼朱厚熜,他緩緩說道:“我自小進入王府,與皇上伴讀,日夜相伴,侍候左右,我怎會不知道皇上的脾氣秉性?誰是真,誰是假,我心里比誰都清楚?!?
朱厚熜的眼神低下去了,原來一直以來,自己才是那個被瞞著的人。
陸炳昂了昂下巴。
呂芳扭頭看向陸炳,繼續說道:“我是個沒根的人,也是個愚蠢的人,但是再蠢笨的人,哪怕是沐猴而冠,日夜聽皇上誦讀那些古今圣賢所著的詩書,也能耳濡目染,有所開化。”
“我隱約記得,皇上十三歲那年,在離開王府進入京城的路上,念過這樣一句話,”呂芳仰頭望著冉冉升起的太陽,“孟子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陸炳接言道:“正因為如此,你我與皇上情同手足,更要找回真正的皇上,不能讓這六耳獼猴迷惑了我們的眼睛?!?
呂芳淡淡地說道:“陸炳,你只通小理,而不明大義?!?
陸炳的臉色變了:“連你也……”
“自宮變那日以來,宮里的每一件事,沒有什么逃得過東廠和錦衣衛的眼睛,我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我比誰都看得清楚,我可以拍著胸脯向你保證,你要找的皇上就是眼前這位,皇上哪里也沒有去。你信不過眼前皇上,難道還信不過我?就算你信不過我,難道你還信不過東廠和錦衣衛里你的那些死黨?他們連刺王殺駕一事都愿意跟你做,你卻信不過他們嘴里的話?”
陸炳的臉憋紅了,他追問道:“那你該如何解釋,眼前這位皇上與當初那位跟我們一起長大的皇上判若兩人?”
“我無從解釋?!?
“哼?!标懕浜咭宦?。
“無論是三魂七魄,陰陽五行,還是皇上真的得道成仙,開了天眼,我都無法向你解釋,但是,我明白一件事。”
陸炳定定地看著呂芳。
呂芳繼續說道:“自宮變以來,皇上與朝中元老斗,與文武百官斗,與皇親國戚斗,與強敵奸寇斗,與奴才奸小斗,卻唯獨不與黎民百姓斗。我為皇上這樣的改變感到開心,我也為我自己感到開心,我以前侍奉的是一位君主,而現在,我侍奉的是江山社稷,天下蒼生。”
呂芳轉過身緩緩地走向朱厚熜:“我是沒有根的人,也是沒有家的人,而現在,我只要看一眼遠處,四海之內就都成了我的家,黎民百姓都成了我的家人。有朝一日,我也有機會像三寶太監一樣,沒有族譜,便載入史冊,沒有子嗣,卻被萬世銘記。”
聽呂芳說完,陸炳再度看了看朱厚熜身邊的那些人,每個人的神情不盡相同,似乎人人都有著一個關于天下的目標,他現在才想起來,剛剛在午門的時候,文武大臣的神情也差不多是這樣,他終于有些理解呂芳開頭那句“明小理,而不知大義?!?
他的肩膀落下去,晃著手臂,朝著朱厚熜走來,方皇后想要攔他,卻被他推了一把,于是,朱厚熜身邊的幾個人便又向前了幾步。
他行到朱厚熜跟前,兀自盯著朱厚熜的眼睛看了一陣,朱厚熜也不害怕他。
少頃,陸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的眼睛盯著地面,輕聲說道:“聽我兄弟們說,皇上以一己之力,力扛嚴黨,力排眾議,出兵賀蘭山解圍,救我性命。按理說,我不應該恩將仇報,但事已至此,我也無法狡辯什么。那幾位錦衣衛的兄弟是被我逼來的,我拿他們的一家老小要挾他們。我陸炳好漢做事好漢當,要殺要剮,誅九族,誅十族,隨你的便,但請皇上高抬貴手,放他們一馬。”
呂芳,沈煉二人率先跪了下去:“求皇上法外開恩!”
呂芳說道:“陸炳刺王殺駕,縱然凌遲處死,亦死有余辜,但是,望皇上顧及舊情,念及陸炳往日功勞,原諒陸炳這一念之差,從輕處罰!”
朱厚熜對二人的求情充耳不聞,冷笑一聲,對陸炳說道:“你算不得好漢?!?
“你……士可殺不可辱!”陸炳作勢要起身,呂芳趕忙按住了他。
“要說好漢,曾銑算一個,從高山跌至低谷,而后又重回高山,朕只不過是給了他一個機會而已,全靠他自己堅韌不拔,堅持不輟。賊寇俺答也算一個,朕和曾銑把他殺下去兩次,他還不放棄,還敢帶兵突襲京師,意志堅定,勇猛無比。至于你陸炳,”朱厚熜故作失望地搖搖頭,“眼下犯了錯,擔了罪,便想著一死了之,還害死自己十族,與他們相比,你實在算不得什么好漢?!?
陸炳無言以對,咬著牙問道:“那皇上以為如何?”
“正如你所說,你欠朕一條命,既然你自以為是好漢,那么就要言而有信!你這條命是屬于朕的,朕要你什么時候死,你就什么時候死,朕要你怎么死,你就怎么死,你自己做不得主!聽明白了有?”
“明白。”陸炳撲下去,“我堂堂七尺男兒,一諾千金。”
朱厚熜先指著乾清宮正殿里的十幾個錦衣衛,說道:“這十來個人,每人杖責二百,著實了打,而后革職流五千里,永世不得進入京城。傳話下去,從今以后,再有誰敢吃我大明的飯,卻做別人的家臣,一律誅十族,一應人等全部殺絕,到時候休要怪朕!”
“謝主隆恩!”陸炳磕了一個響頭。
“至于你,”
朱厚熜看向陸炳。呂芳和沈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像陸炳這樣的能人義士,要么殺了,要么收為己用,眼下既然可以收為己用,那么便要用人不疑。話是這么說,可朱厚熜還是放心不下。
思前想后,朱厚熜平靜地說道:“陸炳,領杖三百,罰俸兩年,留任北京都司都指揮使。”
“什么?”
眾人吃了一驚,連陸炳也吃了一驚,領杖三百,罰俸兩年都是小事,皇上居然還給他兵權?
這是朱厚熜能想到的,給陸炳的最好的去處。
前些日子,為解賀蘭山之圍,曾銑帶走了京城最精銳的兵力,而過幾天,浙軍的主力即將入城,朱厚熜將在這個基礎上,整頓出一支名為“天庭龍衛”的親軍,這將是大明精銳中的精銳。
等浙軍走了以后,京城禁軍真正的精銳全在朱厚熜的手里。
京城都司衙門只剩下一堆久疏戰陣的老弱病殘,薄冊上登記的人數也是虛的,讓陸炳留任北京都司都指揮使,一來可以利用陸炳的鐵血手腕與貪官污吏對峙,清查京城軍隊吃空額的賬冊,二來陸炳無兵可用,又在朱厚熜的親軍的勢力范圍以內,倘若陸炳心有不服,也很難再掀起什么風浪。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說來容易做來難,朱厚熜會不會選擇再度信任陸炳,就全看陸炳之后的表現了。
但陸炳不是這樣想的,他心中的內疚又重了許多,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皇上竟然還給他兵權,可見是何等的信任他,何等的寬宏大量,這大概就是皇上所謂的為國用人,就是呂芳所說的“君之視臣如手足”吧。
那么,他也該視君如腹心。
陸炳一時哽咽,沉吟良久,他在地上一連磕了三個頭,額頭上一大片血印,他柔聲說道:“謝……皇上!”
“滾吧!”朱厚熜喝道。
“是!”
陸炳起身,面露歉疚地去找那十幾個錦衣衛,回頭一起去詔獄領罰。
方皇后行到朱厚熜的身邊,她溫柔地看著朱厚熜懷里沈雨婷,關切地問道:“妹妹沒事吧?”
這聲“妹妹”叫得頗有深意,也不知道她叫的是沈煉的妹妹,還是自己的妹妹。這一下,勾起了朱厚熜的記憶,讓他想起了那天吃燒烤時,方皇后提議讓他娶了沈雨婷的事情。
朱厚熜看向沈雨婷的臉,他能感受到沈雨婷流動的氣血,還有心跳,沈雨婷的精氣神都很平穩,他答道:“沒事,可能腦子受了一些震蕩?!?
朱厚熜根本沒有想到,沈雨婷會突然出現替他擋下那招,他本抱著兩敗俱傷決心,要跟陸炳決出高下。
沈雨婷睜開迷離的眼睛,臉上一陣溫熱,她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那是朱厚熜的下巴,視線往下挪,還有朱厚熜光禿禿的胸膛,她的臉正貼在朱厚熜的堅實的胸口上,皮膚很溫暖,她凍僵的臉也慢慢地暖了起來。
朱厚熜溫柔地說道:“雨婷,我現在可以接受你的誓言了,從此以后,我的桌邊永遠有你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