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降祥瑞
- 大明:從工業系統開始
- 藏真
- 3015字
- 2023-11-19 08:46:34
“你說這真是奇了。”嚴世蕃忍不住踱步。
嚴嵩一如既往地窩在他的太師椅里,冷著一張臉,彷佛在思考些什么。
通政使李文才忙前忙后,時而從隨從手里接過毯子,鋪在嚴嵩的腿上,工工整整地掖好被角,時而又去給火爐里添上幾塊紫檀木燒成的銀屑炭,就連交替送到嚴嵩手里的湯婆子,溫度每次都恰到好處。若是突然闖進一個不知情的人,肯定會以為李文才是嚴嵩的兒子。
“難不成真讓皇上修成了?皇上得道了?”
嚴世蕃在屋子中央站定,他鼓動著一只眼,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他在問誰,故而也沒人答他。
嚴嵩伸出手去攔了攔李文才,輕聲說道:“文才,別忙了,回去歇著吧,你也辛苦了。”
李文才添完手里的炭,他抬起頭來笑了笑,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活像一條由嚴嵩從小養大的狗。
隨著他嘴唇的抖動,他胡須上掛著的汗滴落到了地上:“下官……”
嚴世蕃搶先說道:“他這么年紀輕輕的,加兩塊炭而已,辛苦個屁!爹,倒是您老辛苦了,朝天宮前陪著皇上吹了大半夜的風。”
嚴嵩沒有理會嚴世蕃,繼續對李文才說道:“下次收到兵部的戰報,奏疏等等,務必直送內閣,不要先拿到我這里來了,以免授人以柄。”
李文才拱手說道:“謝閣老指教。”
嚴嵩淺笑著點點頭:“回去吧。”
“好,閣老,那下官告辭了。”對嚴嵩行完禮,李文才又看向嚴世蕃,“小閣老,我先走一步了,改日再會,改日再會……”
“嗯。”嚴世蕃昂了一下下巴。
李文才快步走出屋去。
等李文才那瘦削的背影縮成一根針,嚴嵩從懷里掏出皇上之前在殿前給的錦囊,他輕聲喚道:“世蕃,拆開來看看。”
嚴世蕃接過錦囊,三兩下就解開口子,取出了一張薄紙,而后又把手指探進荷包里面掏了幾個來回,確定里面空無一物之后,才把荷包扔到了桌上。
他抖開那張紙,力道大得彷佛要把紙上的字都下來似的。
“寫的什么?”嚴嵩問。
嚴世蕃把那紙張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卻只看見了一個字:“言。”
嚴嵩接著問:“哪個‘yan’?咱們的‘嚴’?”
“不是,是‘言語’的‘言’。”嚴世蕃把那張紙遞給嚴嵩,“皇上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嚴嵩看完,把那張紙投入了炭火中,忽而,小小的一個“言”字成了一陣耀眼的火光,他注視著那火焰將整張紙吞噬掉。
他緩緩訴道:“言者,勝于刀劍也。武將在沙場之上奮勇殺敵,浴血死戰才能建毫厘功業,文臣以點滴筆墨在方寸之間寥寥幾筆便可致人于死地。在好的武藝蓋不過眾人搖唇鼓舌,通天的修為掩不住世間流言蜚語。唇齒一開一合,忠義仁信土崩瓦解;紙筆一撇一捺,畢生功績灰飛煙滅。賢淑否?淫蕩否?忠良否?奸佞否?唯己知之,哪堪他人說?”
嚴世蕃肅然而恐。
“曾銑有他的戰場,我們也有我們的戰場,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上陣父子兵。嚴世蕃躬身湊上前去,說道:“爹,您要兒子我怎么做?”
嚴嵩目眺紛飛白雪,一切了然于胸,胸有成竹,他有條不紊地說道:“讓六科言官將賀蘭山大捷,一應功勞一五一十寫下來,邸報發往兩京一十三省,各府州縣,著各級官員通覽。”
“這……為曾銑歌功頌德?”嚴世蕃追問。為曾銑歌功頌德無異于打他們自己的臉。
“是為皇上歌功頌德。”嚴嵩盯著嚴世蕃的眼睛,“圣明不過皇上,殿前拜將,天舟野火,巧借北風,哪一樣不是皇上的功勞?讓那些才情好的言官著重墨寫,現在讓他們說話了,難道一個個還藏著掖著。”
“是。”嚴世蕃記下來。
“再者,你對教坊司熟悉嗎?”嚴嵩戲謔地問。
被父親猛地這么一問,嚴世蕃像是被人揪住了小辮子,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起來:“熟……也不熟。”
“到底熟不熟?!”
“熟!”嚴世蕃連連點頭,“太熟了!除了您老的家,我最熟的就是教坊司!”
“熟就好,我本就多余一問。你找他們的頭牌,編曲的,唱戲的,寫詞的,讓他們為賀蘭山大捷多創作些作品,把作品傳給百姓們聽。不僅要在京師傳,還要去南直隸,浙江,蘇杭傳,最好傳遍全國,讓百姓都知道皇上的圣明,還要讓百姓都仇恨韃靼,恨不得餓啖其肉,渴飲其血才好。”
“好!”嚴世蕃又點頭應下,他現在已經徹底理解那個“言”字的含義了。他想了想,提議道:“爹,我現在當著工部的差,我剛剛也想到個法子,您老聽聽看行不行?”
“什么?”嚴嵩狐疑地看著嚴世蕃。
嚴世蕃得意地把嘴唇湊到嚴嵩耳邊。
那個被燃盡的“言”字在火盆中崩塌,化成了灰燼。
***
北京的崇文門主走酒車,城外是酒道。美酒佳釀大多是從河北涿州等地運來,酒車在崇文門上完稅,才會被放入京城。崇文門的東北方向有一只鐵龜,相傳,這一段兒護城河的橋下有一個海眼,而這個鐵龜正是用來鎮住這處海眼,保京師太平的。
這天一早,打著“南路燒酒”酒幌的第一輛酒車剛剛靠近城門,駕車那人忽地發現那只鐵龜不見了。
這怎了的?
沒了這鐵龜的庇佑,魑魅魍魎將爭相現世,民間要大災四起,京師會動蕩不安。老天爺要收人了,想必是當今朝局不明,政事不清,皇上有失德之處,那鐵龜神仙才兀自走掉了,這是上蒼的警告啊!
很快,消息傳遍了京師的街頭巷尾。每個人都談起了宮里的緋聞,還有這些日子,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情,什么宮變啊,鬧鬼啊,有模有樣,有鼻有眼,以佐證鐵龜出走這事早有預兆。
流言四起,眾說紛紜。一時間,人心惶惶。
京兆衙門把當值的城門護衛一一找來問話,又派出兩隊人馬,一隊把崇文門外十數里地找了一遍,一隊沿著護城河一路搜尋過去。
終于,在晚霞漸起的時候,有人在護城河里發現了鐵龜的蹤跡。
崇文門外的護城河,往來的酒車和聞訊趕來的京師民眾,里三層,外三層,把發現鐵龜的地方圍得水泄不通,連工部侍郎嚴世蕃都坐著轎子來了。
都司衙門的官兵連同工部的人不敢有片刻的怠慢,使出渾身解數,忙前忙后,一刻鐘的功夫,就把那碩大的鐵龜打撈了上來。
官兵把鐵龜抬到岸邊,抹去鐵龜身上的淤泥。周圍成千上萬雙眼睛望過去,眼尖的百姓很快就發現,那鐵龜跟之前有些許不一樣。
“有字!龜背上有字!”
“真是的!”
“真的有字!”
大家都爭著往前拱,來都來了,人人都不想錯過那龜背上的字,至少,以后茶余飯后又有許多話可以同人吹噓。外圈的人擠不過去,內圈的人退不出來,唯獨小孩還好,要么鉆襠爬去最前面,要么直接爬上大人的背。
“擠什么!”都司衙門的官兵攔在鐵龜和百姓之間,“你們有幾個識字的,就往前擠?”
“我識字!”一個渾身穿著絲綢的小子叫囂著,猛地一躬身,便從那官兵的胯下鉆了過去。
“你……”
官兵趕忙伸手去捉,手掌離那小孩的頭只差幾寸的距離,他的手腕卻被一只大手給按住了,他順著那手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緋紅官袍,官服上還有一只孔雀。
官兵見了嚴世蕃,立刻恭敬地拱手作揖,說道:“大人!”
嚴世蕃松了手,笑而不語。
那孩子縱身一撲,趴在了鐵龜的身上,他的食指一個一個指著龜背上的字,而后用充滿童趣的口音,一字一句地念道:“百年嘉靖風云會,萬里山川日月興。”
“嘉靖”毫無疑問指的是當今圣上嘉靖帝朱厚熜。“日”“月”二字拼起來便是“明”字,暗指大明。
嚴世蕃轉身看向眾人,朗聲說道:“風云際會,大明興盛!此乃天降祥瑞啊!前些日子,賀蘭山大捷,想必這鐵龜深知我朝有皇上庇佑,他便自己躲到這護城河里來安享晚年了。”
聽了解釋,人群中響起了一陣笑聲。
嚴世蕃繼續說道:“今,圣主興,宇內定,四海之際,合為一家。昭昭日月,離離灼言,吾皇圣明,蒼天可鑒!吾皇中興之志,賢德遠勝堯舜,功績可比漢唐,萬國莫敢仰視!爾等為大明子民,何其所幸也!”
賀蘭山大捷的故事,京城的百姓這些天聽了不下百遍了,早已耳熟能詳,聽了嚴世蕃這番慷慨陳言,再度想起傳唱的小曲中的情節,本身吃不飽飯的眾人的眼里盡然閃出了光來。
也不知道誰領頭喊了一句,崇文門前齊齊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