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水勁。

這種勁法被路成演練出來。

該勁法的要義，就是寸勁的一種分類，以‘收’為核心，拳腳可以在止點處爆發最大的力道。

一拳打出，他馬上感受到不同。

以往他推演武學，一招一式都會感受到肌肉的拉扯，但現在，覆蓋上這一層‘外我’之后，他感覺自身被拉扯的幅度降低了。

“離體可以進攻，穿在身上就是防護。”路成繼續演練，施展完‘搬水勁’的所有發力方式。

武道元力增加0.1。

他繼續施展，新的變化又出現。

目光之中，附著于體表的外我開始收縮，隨著他繼續推演，漸漸與自身的皮膚吻合，這一層外我仿佛消失了。

豁！

路成在這一瞬間感覺身體里爆發出一股激流，他一拳橫推出去的時候，整個人差點都無法控制自己的姿態。

“這……”他集中起來的注意力，因此而放松了。

隨著路成的注意力松散掉，外我再度與自身分離。

瞇起眼睛，路成感覺自己抓住了某個關鍵點。

隨后他感受著剛才的方式，再度提起注意力，整個人全神貫注，外我再度收縮了回去。

“喝！”當即，他不再演練搬水勁，轉而拿出一把手槍。

飄忽斗法。

斗法，指的是與武器結合的一種武學，手槍可以當做指虎用，可以開槍，可以加裝短刃。

飄忽斗法，講究的是形態變化，你猜我是開槍還是砍你還是給你一拳？

這種斗法在裝甲巷戰里，非常好用。

隨即，路成保持著統合的狀態，依次把該斗法的每一式都施展了一遍。

武道元力增加0.2。

“在這個狀態下推演武學有雙倍增加？”路成繼續嘗試，三套之后，武道元力再度增加0.2。

一股疲憊感涌上心頭，他繼續推演。

五套斗法之后，武道元力再度增加0.2。

元：7.1。

路成氣喘吁吁，感覺像是進入了極端的狀態，整個人如賢如圣，什么也不想干了。

他放松了注意力，整個人一下子精神起來，大腦被一陣脹痛所占據。

幾個動作精神居然如此空虛？他瞇起眼睛，臉色一陣蒼白。

他拿出手機，又放下，緊接著裝甲著裝，對著周圍掃了一圈。

確認只有他自己安裝的攝像頭之后，他這才解除裝甲，用手機對七分之三提問，但在提問之前，路成編輯了三百字左右的小論文，概述了自己的狀況，最后才問：

“怎么回事？”

七分之三雖然不知道他所看見的東西，但一定清楚他的狀況。

對于超級AI來說，只要她是開機的，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回答問題：

“你進入了合一狀態。”

“合一？”

“就是拼命的狀態，把一切都豁出去，這一狀態下精神會重歸于肉體，如果你的身體堅韌度足夠，則精神受到創傷，如果你的精神更強，則肉體受到創傷，這個狀態最多也就打出去兩三招，但你卻拿去訓練，所以會出現這個狀況。”

路成又問：“合一具體如何？”

“統合狀態，絕對控制的狀態?！逼叻种f：“是對于自身精神力的強大控制，對真實精神力的總量也有要求?！?

那我這個可能不是所謂的‘合一’……路成想了想后道：“非常感謝你的解答。”

他略作休息，無多時，十二點半出頭，一陣腳步聲響起。

抬起頭路成便看見錢莎莎映入眼簾，女孩穿著跟早上差不多的衣服，但腿上卻沒有彈力襪，面帶微笑地走了過來：

“成哥，我們去哪里??？”

對于中午的‘約會’路成非常期待，所以他把事情一開始能做的都做完了。

事情都被拋之腦后，按照他的想法，兩人可以去游樂園玩一陣，然后去看電影，最后六點剛好一起去參加七分之三組織的會議。

只是這個想法剛剛升起的時候，路成心中便涌出一股熟悉的無力感，心底頓時又驚又怒。

他想跟錢莎莎去很多地方，但是精神的虧空讓他什么也不想干。

“成哥，你可以背過身去嗎？”錢莎莎臉色微微發紅：“我突然想抱你一下……”

這個小淘氣……路成笑了起來：“好啊?！?

他轉過身去，同時視野變藍，打算把精氣神推動0.1，利用那個類似興奮劑一樣的效果，把這個精神虧空掩蓋過去。

錢莎莎柔軟的身體覆蓋上來，唯獨胸口那不是特別柔軟，就這么貼在路成身上。

路成感覺整個人被一股獨特的感覺包裹了。

是幸福感嗎？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概念從腦海中升騰起來的同時。

抱住路成的錢莎莎嘴角微微揚起，腦袋上冒出一陣陣煙霧。

她后背閃爍起微小的藍、橘色電弧。

微小的表情變得猙獰，猙獰之中充滿了狂熱的氣息。

同時，路成把精氣神推動了0.1。

精神煥然一新的他，頓時感覺有點不對勁。

此刻，因為訓練、外我態所鈍化的感知，徹底恢復了敏銳，他的眼睛驟然瞪大，伸手往錢莎莎的胳膊上一抓，憤怒道：

“祝水風?。。。?！”

“我親愛的小成成?。?！”聲音充滿了愉悅。

敏銳的精神頓時指出了一個令路成憤慨的事實：

【背后抱住他的，是一個與錢莎莎長得一模一樣的祝水風素體。】

而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可愛女孩。

祝水風弄了個錢莎莎樣貌的素體出來，對他發動了人體炸彈襲擊！

咔嚓咔嚓咔嚓——裝甲包覆。

嗤！

背后噴口射出大量高溫流體，錢莎莎祝水風的胳膊松懈下來，因為素體內的約束環已經被激發了。

狂亂、失控的能量，素體本身無法直接利用。

拉滿的推力把路成整個人往前推出數米遠。

劇烈的爆炸在他身后爆發出來。

一朵蘑菇云把板房吞沒，地面也因此震動了一下，白色的沖擊波向空中擴散出去。

啪！

空氣爆炸的聲音響起，兩米多的吳旋落在這里，瞇起眼睛打量著被炸沒了的板房。

濃煙揚起，空氣中全是爆炸產生的灰霾。

周圍許多人都過來了，看著這邊，他們看見在燃燒著的地面之間，有個人影從廢墟之中爬了出來。

身前的裝甲沾滿污黑，路成身后的裝甲被炸的稀巴爛，他銅色的后背皮膚展露出蛛網般的紋路，滿是焦黑，身上還散發出一股焦糊的肉味。

咚咚咚——他的心臟快速鼓動著。

銅皮的他傷口分泌出大量液體，在以比普通人快七八倍的速度不斷愈合。

他的心中像是在循環播放一樣，不斷響起一個虛幻的聲音：

“如果沒有外我這層皮，他的襲擊就成功了，終究我還是被影響了?！?

這意味著，祝水風通過那天的一個照面，便計算出了，干掉他需要多少力量。

啪啪啪——他身上的裝甲再也支撐不住，解體跌落在地面，變成了一灘蠕動的水銀。

置于裝甲內，被收容的對講機也掉落下來，此刻屏幕已經碎裂，徹底無法使用。

這一灘水銀蠕動片刻后便固化了。

路成支撐著自己站了起來，環視一眼，入目所至的是一雙雙震驚的眼睛。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吳旋面前，對愕然的吳旋伸出手來：“有手機嗎？”

“有?！眳切咽謾C拿了出來，解鎖后遞了過去，同時勸解道：“你現在更需要醫生?！?

路成接過手機，給周蓮打了個電話。

“什么事？”周蓮問。

“知道莎莎在哪嗎？”路成說話的時候嘴角在抽動。

聲音也極其虛浮。

“在睡覺，”周蓮說，“她第一次接受這種認知鍛煉課程，精神是會很疲憊的，怎么？你們約好一起出去玩？晚上那個會議很重要，比你想象的更加重要，你是絕對不能缺席的那個人，你這簡直就是在胡鬧，你們兩個都是?！?

路成深吸一口氣，“在你那就好。”

自己這是怎么了？錢莎莎是肯定安全的，不計代價的錢文真可以讓整個城市顫抖。

“愛情是消費主義的謊言……”他說，“除了浪費錢與時間外毫無意義?！?

周蓮似是整個人都愣了一下：“你說什么？”

吳旋一把便將手機搶了過來，對周蓮道：“我們這里發生了約束環爆炸，從規模來看不像是一次性的那種，從現場情況來判斷，大概率是祝水風對我學生發動人體炸彈襲擊了，他現在重傷，能找幾個靠譜點的醫生來么？”

“……”周蓮沉默了一陣，期間話筒里有吸氣聲響起。

“給我五分鐘。”

實際上沒有五分鐘，也就是四分鐘出頭。

噠噠噠噠——直升機槳葉擾動空氣的聲音便響起。

田宏一躍而下，環視一圈，大聲問道：

“人呢？”

“這里。”路成并沒有暈倒，真實精神力的好處就是，這種落于實處的精神會支撐著人清醒走到最后一秒。

田宏把他整個人抗了起來，隨后一躍而起。

他抓住直升機地步，人體劃出一道弧線，兩人便落入其中。

隨后直升機開走——整個過程不到半分鐘，專業的令人發指。

周蓮抱著雙手，坐在重直升機的左側，那邊被安置了一個固定座椅。

“田宏，把他衣服脫了，給我看看?！?

“是。”

被高溫炙烤過的衣物粘在皮膚之上，但銅皮使得它可以被輕松剝下來，肌肉清晰的精美肉體展出現在空氣中。

上面密布著大量的裂傷，裂口之間是粉嫩的肉，以及真皮層下的脂、肉組織。

周蓮站起身來，手里握著一個霧化器，霧化器上插著那種裝有合劑的圓管。

嗤——被霧化的源生合劑噴在路成身上，他的表皮愈合速度，從正常人的七八倍左右，又徒然增速。

肉在皮下動，皮在互相拉扯、愈合。

十多分鐘后，他的表皮仿佛經歷了半個月，已經愈合的只剩下紅印。

“怎么樣？”周蓮微笑著問。

路成挪動了一下脖子，“動起來感覺很遲鈍。”

不僅遲鈍，還有一陣莫名的刺痛，這種疼痛與上次不同，掩藏在身體的深處，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被封鎖在一個名之為身體的囚籠之中。

“這是當然的，”周蓮還是在笑，“合劑不能愈合你的神經系統，你除了皮肉傷之外，最主要就是植物神經受到的創傷，即便是用了我給你安排的治療，你也要幾十個小時才能愈合?！?

他是銅皮，身體創傷愈合的速度是尋常人的七八倍。

高端醫療可以把這個速度再翻幾倍。

不等路成開口，她便繼續道：

“所以說，你明白了么？”

“我要明白什么？”路成怔了一下。

周蓮攤開雙手：“祝水風這個組織，就是由一群瘋子構成的組織，那里面全是一群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妖怪，而這群老妖怪都不正常，他們已經老去，他們行之將就，這就是他們的手段——不顧及任何后果就是他們的特點，你——明白了嗎？

你說你，一個十六歲的，怎么能輕松對付那些老東西？你們年齡差了幾十倍！”

“我明白?！甭烦烧f：“其實祝水風也在顧忌，否則他們會直接讓一個我無法忤逆的強者過來干掉我?！?

祝水風在顧忌錢文真，以及真夏大政府在無數年前制定下的規則。

周蓮搖頭連連：“不，你沒明白！你要明白了，你就不會跟莎莎約會，你要明白了，就不會自己見她?！?

啪！

周蓮手里的霧化器，連同著上面的小瓶子，被她狠狠砸在路成腦袋邊上。

霧化器被砸的狠狠一彈，落在路成腳邊。

路成就這么看著她。

“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很獨特立行的人，你有自己的想法，你有自己的準則，”周蓮瞇起眼睛說，“所以你面對錢叔的橄欖枝不屑一顧，所以你面對我開出的價碼不為所動，所以父親才會與你端茶細談，所以——你才會是‘保密者’。”

她仍舊不給路成任何開口的機會，連珠炮般道：“結果你看看你在做什么？變成了一個可悲、可笑的戀愛腦，你現在，能坐在這里，能跟我說話，不是因為愛情的偉大，而是因為事實上價值上億的直接醫療?！?

十分鐘的連續噴射用掉了幾十瓶合劑。

幾十瓶合劑在黑市購買的價格，已經達到了九位數。

周蓮就這么看著路成，瞇起眼睛，抱著雙手，校服裙擺下黑、灰、白絲襪的腿在不斷抖動。

“說話……”

她瞪了一眼，一腳踩在路成背靠著的位置邊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你他媽的給老娘說話！”

“……”路成愣了一下。

“我草你媽?！敝苌彵舜挚?，高馬尾甩動了一下。

路成莫名道：“我的確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根本不打算反駁什么?！?

“呵呵?！敝苌徯α耍骸胺笱芪遥拷o我把話攤開說，不能讓我滿意，我就把你丟下去！”

“我不喜歡被控制?！甭烦苫貞?，“我無視掉錢文真的橄欖枝，也不利用錢莎莎去問他要東西，就只有這一個原因，我很討厭被控制，但錢文真無時無刻都想控制我。

我拒絕你的提議，也是這個原因，我不喜歡被控制，但你要我加入神火能源，你就是想控制我——在你發現沒辦法控制我之后，你就帶我去見了七分之三。

嗯……別急著反駁，看你那表情……

你的確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因為七分之三不會控制任何人，在她看來控制別人毫無意義，還會增加自己的用人成本，還會讓對方生出厭煩之心，當然……一切都是因為她算力龐大，對所有人都可以實時觀測，實時反饋，我也是正因如此，所以選擇加入了肅正議會。”

周蓮聽完，板著臉問：“所以說，我的道理在哪里？”

“戀愛是個雙方互相控制的過程，”路成抬起頭，兩根食指同時豎起，然后往中間緩緩靠攏，“他把她往自己這邊拉，她也把他往自己這邊拉，最終……”

食指碰在一起，貼貼了起來。

“這就是戀愛，而我，討厭被控制，無論是誰，但是……”路成嘆了口氣，“這種感覺真的很好，真的很美妙，我真的很想抓住它，我想在忙碌的時候看著喜歡之人的臉，我想在吃飯的時候她坐在我對面，我想讓時間里有她這么個人，一切都很美妙，美的我不能自我。

我想牽著她的手，我想看著她的臉，我想親吻她的唇?！?

周蓮抿著嘴，眉頭也狠狠皺起，似乎是無法維持自己的表情了。

“你們這群男人！”

重生者的她只感覺荒誕無稽。

人的感情何至于此？

幼稚！

路成笑了：“這不過是年輕身體旺盛內分泌，所帶來的幻覺。

準確的說，要達成這種美妙的戀愛，首先人得長得帥，其次還得不被功利心污染。

你看，長得帥……有錢就行了，現在的擬態技術，只要付得起錢，多帥都能給你整出來。

不被功利心污染……有錢就行了，有錢是不在乎功利的最簡單方法，雖然不能解決，但大多數情況下有效。

最后么……還要那么多時間，你看，有錢不就可以把時間空出來了么？雜事全都花錢找人幫你代理了。”

路成說著，自己也發現了。

女人在是女人之前，也是一個人。

隨著精氣神的增加，思維變得更加靈活，他越是感覺非常撕裂。隨著真實精神力變得更加強大，他越是感覺這玩意應該割舍掉。

當然，這不是在否認與錢莎莎的關系，但路成還是認為不應該是這樣。

每次精氣神被推動的時候，他總感覺之前的自己很蠢，整個過程像是在走樓梯。

回首之前那個階梯，那邊總是更低。

周蓮冷哼一聲，對此不可置否。

“你是說，你會冷靜么？”周蓮微笑道：“你認為我信么？”

“我不想解釋，因為實際行動會證明一切?！甭烦烧f，“手機給我用用?！?

一旁的田宏凝重地把手機丟了過去，他第一次看見大小姐如此生氣。

路成接住手機，往田宏那邊看了一眼。

他的思維經過調整，是完全忠誠的。

所以周蓮可以把七分之三的東西，毫不遮掩地說出來。

接著，他用手機登錄了賬號，然后對準周蓮。

周蓮看著手機屏幕，眼睛越瞪越大。

她看見路成把錢莎莎的好友，就這么……

刪掉了。

“……”周蓮明白了過來，沉默的他似乎思考了許多東西。

直升機緩緩落下，路成拖動著灌了鉛的身體，看著眼前的事物。

——大發青石生態養殖公司。

“駱女士是我們的A級成員?！敝苌徴f，“今天我們會用這里的端口參加會議，七分之三會在這個會議上宣布非常重要的決定?！?

無多時，路成來到了大發樓頂，駱博士站在他面前。

他被單獨帶到了一個貌似實驗室的房間里去。

簡單的房間里只有中間的大號生態艙，除了天花板上的探頭與照明燈之外。

幾乎什么都沒有。

“我的多功能艙第一次迎接除了實驗體之外的人，而且還是個真正的病人?！瘪槻┦课⑿χ?，“沒想到保密者居然就是你，我們這邊曾經對保密者的身份，有……嗯，眾說紛紜的猜測，我恐怕是A級成員里第一個見到你的。

如果你覺得無聊，可以去見七分之三，畢竟我們A級成員可沒有這種隨時‘覲見’的權利。”

“我會的?！甭烦烧f，“開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