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升目光鎖定在手機上，又拿起手機，里面是路成在裝甲車前屏息凝神的畫面。

他也不嫌麻煩，沒有快進，聚精會神地盯著，似是不打算錯過任何細節。

無多時，畫面驟然一變，大量的藍色光霧從路成身體中噴涌而出。

該種霧氣像是透過毛孔滲出來，很快就彌漫的到處都是，隨后漸漸消失，最終是路成本人往手機這邊走的畫面。

“……”周云升沒說什么，保持著沉默，拿起對講機。

對講機里有兩個視頻，其一是裝甲車的，這個與手機的一樣，還有個就是長草流二層的。

他耐著性子看完了，長草流二層的這個與之前類似，但規模更小。

“周蓮送你的？”周云升問。

路成看著對講機，點頭：“是的?！?

“看來她這個接觸一些歪瓜裂棗的辦法，也算有點用?！敝茉粕溃骸皳频揭粭l大魚?！?

“……”路成沒說話。

接著，周云升也沒說什么，掏出一個手機，是他自己的。

他翻出一點東西，放在了桌上。

“看完還給我?！?

路成點了點頭，拿起了周云升的手機。

對方的手機是個老款的，不知道為什么也沒換新的。

或許這個層次的人根本不在乎這些東西。

亦或他就像之前那輛燃油車一樣，喜歡老舊的東西。

路成仔細閱讀，上面是關于武道、武學的一篇‘論文’。

“真實精神力的發現，使傳統純武道大放光彩，我打算深究其具體價值，并且討論純武道為什么可以促使人類掌握真實精神力，這一亞生種才具備的力量?！?

該論文的署名，是【周光耀】。

一旁，周云升提示道：“這個是我的某個祖先，他是當時活著的大家之一，亦是當代掌握了真實精神力的人之一?！?

路成繼續看。

周光耀在他的論文中發問：神會擲骰子嗎？

他又自己回答：不會，因為神什么都不是，只是空想出的概念，是精神的寄托。

或許祂擲了骰子，但我可以肯定，祂絕不是人的神。

“我要這樣定義真實精神力?！敝芄庖f：“武道元力。

因為，它是屬于人的力量，并且與純武道直接相關，是可以依靠武學推動的力量?！?

周云升繼續補充：“在當時，有神論興起，因為人的確依靠真實精神力‘顯圣’，然后，那種怪物入侵，也就是現在所謂的亞生種，也都像神在懲罰人類時，派出的怪物。

以至于任何一個大家都要回答一個問題：神存在嗎？”

路成一邊點頭，眼下迅速閱讀。

接下來的內容，就是周光耀在社會角度、自然角度，雙重論述真實精神力的意義。

隨之，到最后。

周光耀提出一個猜測：

“真實精神力的本體或許與人無關，我將在新的課題中，討論這個問題。”

他是越看越疑惑，看完之后更奇怪，因為心中不清楚周云升為什么要給他看自己祖宗的光榮歷史。

“當時有兩大流派，可以通俗的分成有神、無神?！敝茉粕溃骸拔业倪@位祖先是無神派，所以他秉持著嚴謹的態度深入研究。

我也沒有褻瀆先祖的意思，但當時的有神派給出了另一個簡單粗暴的解釋。”

“……”沉默降臨，但路成沒有說話。

過了半分鐘，周云升才繼續道：“他們認為，武學在本質上是一種祭祀用的舞蹈，或者說是一種儀式，向星空之外的偉大存在乞求其真實的神力降臨于此間土地之上，開拓偉大的前路。

所謂天才，就是具有更大份量的人，可以讓神側目而視，投來關注。

當時他們把這種天才奉為神子、圣女之流，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祭祀。

然后他們成功了?！?

路成忽地抬起頭，望著周云升，臉上的神態仿佛寫著幾個字：你認真的嗎？

“他們成功了，然后化身災厄，一場曠日持久的災難降臨了?！敝茉粕溃骸斑@場災難持續到了現在，也仍舊沒有結束。

這是青石許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中遠也同樣，和平被呈現在了信息的繭房之中，局部的穩定治理便因此而實現了。

你看上去并不驚訝？”

路成當然不驚訝。

上輩子的地球也類似，一邊打死打活，另一邊歲月靜好。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路成問。

“先祖的論文被嚴格保存在族內的服務器群里?！?

周云升壓低聲音：“我認為你應該知道這些東西，因為你看上去就像大隔離發生之前的，那些‘神子、圣女’。

說不定這跟你有關呢？”

路成沒有看他，轉而往鎖死的大門那看了一眼，周蓮被支開了。

大隔離，他看過相關百科，之前錢莎莎也提及過。

百科上面只說了：席卷全球的巨大災難，導致各個國家聯絡斷絕，在大規模的自衛反擊戰之后，衛星就已經不能用了，星球環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導致各大城市之間完全無法互相聯系。

畢竟那只是網絡百科，具體情況如何，上面也不會寫。

這些事情在現在，連近代史都算不上了。

那是上千年前的事情，新的文明格局已經被奠定，現在人們也在土地上生活著。

原因剛才就被周云升說了出來。

——真實精神力導致的浩劫。

當然，周云升自己也是現代人，不清楚那么多年之前發生事情的詳景。

而且，他已經差不多知道周云升要干嘛了。

振興家族。

所以他才想要周蓮去生一堆。

周家祖上繁榮過，現在看上去也不差。

但到了周蓮這里，人丁凋零，快要斷絕一樣。

或者，實在不行就發展流派，做兩手打算。

“下次有空再聊吧?！敝茉粕玖似饋恚粝逻b控器的按鈕，把大門解鎖，同時意有所指道：“建議你盡量少跟錢文真那邊有接觸，免得被卷入進去，會被碾死。

另外，你最好不要在內城區呆的超過一個星期，這周你在里面呆了，下周你最好是去外面。

與徐家有關，別問那么多，我不會告訴你。”

路成點了點頭。

周云升對他介紹了真實精神力的祥景，已經算是不錯的狀況了。

而且，對于徐家這個盤踞在青石的龐然大物，對方知道的一定更多。

路成試探著道：“最后一個問題。”

關鍵的問題他還沒有問，雖然上個問題已經被解答了——真實精神力到底是什么。

但關于自己那個狀況，對方既然有頭緒，就應該嘗試問一下。

七分之三肯定有更確切的答案，但七分之三那邊嚴格遵守規則，提問需要代價。

周云升皺了皺眉。

“問吧?！彼€是道。

路成疑惑道：“我這個狀況，該怎么調整？”

如果周云升所言屬實，繼續推動精氣神，他的肉體就會被真實精神力撕碎。

“你不跟蓮蓮是朋友么？”周云升道：“讓她帶你去醫療團隊那做個秘密體檢，你的話，得注意狀況，盡量不要去做會被上傳到公共醫療系統里去的體檢。

另外，完成銅皮，力量不會大幅度提升，不過么……身體耐負荷強度會驟然提升一大截?！?

說到這里，他皺起眉頭。

他捏著下巴，眼睛瞪大，目光變得有點恍惚，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大光頭在燈光下都有點反光。

思索持續了三分多鐘，這還是路成第一次見到周云升要考慮這么久。

豁！

周云升拉著路成的胳膊，把他的袖子往上卷。

露出來的小臂雖然不粗壯，但有細致的肌肉線條，給人一種明顯的力量感。

小臂之上還有一些沒有消掉的血點，看著有點滲人。

接著周云升道：“你這個看上去，有點像是肉體被精神破壞的狀況，真實精神力可以影響物質，它已經在影響你的身體了。

嗯，我會讓蓮蓮告訴你怎么辦的，你記得留意好信息就行?！?

路成收回手，頷首后道：“非常感謝，周幫主，我就先走了?！?

“嗯?！敝茉粕c了點頭。

接著，路成穩步地走向門口，恰好與端著茶杯進來的周蓮擦肩而過。

也不知這對父女接下來會說什么，他已經被‘請’出去了，但人的命運往往只有自己能負責。

·····

···

次日清晨，六、五環交界處，電車站門口。

路成剛出電車站門，手機便震動了一下。

他拿出看了一眼：“去買一杯咖啡。”

他便在路邊攤上買了一杯廉價的黑咖啡，用掉五元。

手機又響了一下。

他再度拿出來看，上面寫著：“去買一份狩獵日聞?！?

路成皺了皺眉，這三分之七要干嘛？

又要他買咖啡，又要他買這個勞什子狩獵日聞的。

這玩意是給荒野狩獵團用的，他們在外面狩獵的時候時常沒有信號，荒野之中的流量又貴的要死，不像內城區大部分地方都有免費wifi覆蓋。

在外面電力更加珍貴，油料也是，盡管肉類、皮毛等物品價格高昂，但還是架不住呆的時間久。

連手機都不能隨意使用。

他便耐著性子去邊上的超市看了一眼。

那個‘狩獵日聞’被塞在柜臺前，到目前為止沒有賣出去一份。

“老板，結賬?！彼f。

老板抬頭看了一眼，便低下頭：“三塊。”

掃碼付賬。

路成一邊走，一邊看這個狩獵日聞。

狩獵日聞上寫了許多小故事，有點像地球的小雜志，但合成材料質地綿軟，好像可以拿來擦屁股。

【第二新青石市計劃疑似受阻，錢文真議員表示這根本不算什么問題，會加大巡查力度?！?

這是當日‘狩獵日聞’的頭版頭條。

日前，那些招攬未成年的集會被破壞掉一次，但根據狩獵日聞上寫的，還是有許多未成年人犯罪在高新區發生。

好幾個施工現場都因此受阻，甚至有死亡個例出現。

“卷入這種事情便就樣衰了吧。”該類事件絕對會令管理者頭皮發麻。

那些學生的家長似乎也在工地上鬧騰，還有人拉橫幅。

甚至路成還看見不少胳膊上掛著臂章的記者在往那邊趕。

除了記者之外，自媒體制作人也掛著流媒臂章，許多人都在往高新區走。

這個時候，手機又響了起來。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上面寫著：“原地等待，三分鐘之內會有人找你?！?

路成收好手機，在電線桿下面站著，早上打工者數量驚人，都是往內城區里面趕的。

那邊租房太貴了，許多人都在外城區住著，白天去里面上班。

不過他們大多都是兼職、合同工，因為正式工需要擁有內環的住房，或是提供租賃合同。

這個時候，路成往之前那個小賣部那看了一眼。

說是小賣部，實際上就是個板房。

他恰好看見有個戴著灰色兜帽的男人從里面走出來，手里還拿著一份‘狩獵日聞’。

面相看上去三十歲左右，走到路成邊上。

“吃了嗎？”他問。

“還沒?！甭烦纱?。

這人便道：“那就走，一起吃，我知道個不錯的地方?！?

“好?！甭烦牲c了點頭。

那人在前面走，路成便跟他后面。

不多時，兩人來到收費停車場，這人走到一輛淡綠色B級電車前面，拉開車門后兩人上車。

男人熟練地把車子開了出去，在六環穿行。

“認識一下?！蹦腥说溃骸癇級成員，路虎，我負責轉達任務情況，你的名字我提前知道了，我們同姓?！?

“只有名字？”路成問。

“當然。”路虎道：“我還是第一次碰到保密級的同伴，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除了名字之外全都保密。

路成確認道：“還有其他人嗎？”

比如蘭博基尼什么的。

“有，我現在帶你去我的公司，我們在那邊洽談?！甭坊⒌溃骸皩嶋H上我是一個小型公司的老板?！?

“好?！?

之后便沒再有任何對話，大約半小時后，六環，石蠟小區。

下車之后路虎仍舊在前面帶路。

3棟七層。

路成看見門上寫著幾個字：極光傳媒。

小區內部的衛生不算太好，墻壁上甚至還有嚴重的包漿，進來樓內鼻子里就充滿濕腐的味道。

隔音門打開，嘈雜的聲音四處響起。

“青石、石吧的人都他么傻子吧！”

“太他么典了！”

“我嘔了！又他么是個女甲方！我真嘔了！重開吧傻軟！”

這幾個聲音響起的時間差不多，疊在一起好容易才分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