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蓮笑了一下，道：“差不多就是這樣，所以我壓力很大。”

她又嘆了口氣，在心底補充了一句：“這根本就不是我能繼承的家業……”

路成奇怪道：“反正老周也能活很久，實在不行你多生幾個得了。”

他一聽就懂了，面對如此龐大的產業，周蓮這邊如果不能拉扯起一票能人，很多事情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就有個問題，那就是周蓮自己實力普通，不過或許他也有所隱藏？

只是，面對周云升這個父親，她能藏住嗎？

周蓮氣惱道：“生什么生？不要太放肆了！而且我找誰讓我老父親滿意？找你嗎？你想跟我生幾個？”

路成訕笑一下，沒想到從周大小姐嘴里也能蹦出如此虎狼之詞。

不多時，兩人走到該條通道的盡頭。

地下錯綜復雜，有許多通道，這條只是其中之一。

面前是個鍍鉻裝飾的大門，需要輸入密碼才可以進入。

“而且，根本就不是這種問題。”周蓮在門邊上輸入了密碼：“家里如果人多，就只能加入這場亂局，父親考慮，建立各個聚集地之間最大的流派，以神火流之名進行傳承，但為此，他必須開創一門武學。”

大門自動往兩邊收去，她走進房間同時道：

“而且，還不能是一般意義上的武學，必須是具有觀想之法，精神之法的真實武學。”

路成也跟了進去。

眼前明明是地下，房間卻有上百平大小。

在房間靠里的墻壁中間，擺有一張寬大的床，目測足夠讓七八個人在上面正著躺。

并且這張床左側往外延伸，制作出了一體化的化妝柜臺，上面嵌著各式各樣的小瓶子，似乎是某個品牌的化妝品。

這寬敞的房間里還擺有裝飾用的鋼琴，以及一臺全尺寸的異形機箱，整個機箱被塑造成了海豚的形狀，配色也偏淡。

九個顯示屏掛在機箱附近的墻上，桌上還有一個曲面的顯示屏。

他皺著眉問：“真實武學？”

這名字也太傲慢了一點，因為它控訴了其他武學都是不真實的。

“你以為是什么東西？”周蓮理所當然道：“現在的武館，教導出來的人，銅皮就算出師了，這群三腳貓在亞生種面前站都站不住，這就是教導普通武學的武館。

當然了，這在你們那邊叫做‘實戰武學’，你也知道實戰意味著什么吧？”

“對付那些怪物。”路成平淡道：“恕我直言，上去肉搏就是找死，自己往人嘴巴里送。”

武學講究身位、步法等，但人家嘴巴就有半個房間那么大，這還步法個屁？

該種步法與裝甲結合的效果也極其有限，在路成看來，對駕馭裝甲幫助更大的，顯然是臨場操縱速度，以及更加細致入微的操縱。

這需要大量的輸入以及對反饋的判斷，對精神感知方面的要求就仿佛——AI模型對算力的要求。

哪怕是同樣的AI模型，在不同算力的支撐下，實際表現也不一樣。

低下的算力AI可能半個小時才反應一次，龐大的算力群，一個AI在一秒鐘可能可以做出上百萬次反應。

周蓮轉過身，把掃電梯的卡片隨手丟了過來。

路成握住，上面還有一點余溫。

“這里是我的房間，密碼是我的幸運數字，ZL767，包括登錄艙也是，這張卡片是聯用的，你現在進去，刷卡，然后原地等我一下。”

說話的時候周蓮指了指床邊上：“等下如果有人過來，我會直接把你斷開，然后你就躲床底下，以防萬一我先跟你說一聲。”

路成再度掃視了一圈，她這個房間太大了，一眼看不完。

很快他就看見墻壁邊上擺著幾個長方形大盒子，像棺材一樣的東西。

這些‘棺材’也是鍍了鉻，看上去總有一股子高級感，邊上還有集成的控制臺。

“進去吧。”

“嗯……”路成上前，在控制臺邊上刷了卡。

一個棺材的蓋子緩緩抬起，露出里面的接駁口。

“把你的裝甲啟動，然后躺進去，我要去穿駕駛服了。”周蓮說話的時候進入了房間里的衣帽間。

不多時，她走了出來，衣服換成了一套貼合皮膚的‘膠衣’，該膠衣上還有數個接駁口。

這種衣服的面料會反光，身體的曲線變得極其立體。

兩個相連的球簡直呼之欲出了。

路成也完成了裝甲的著裝，整個人躺在棺材里面。

咔噠咔噠咔噠……他面前彈出確認界面：是否與駕駛單元接續？

確認之后，那種‘咔噠’的聲音就在不斷響起，他看見幾十條自己會動的，仿佛血管一樣的事物與自身裝甲接合。

“是否完成認知接續？”彈窗。

確認之后，他感覺沿脊椎被一股暖流包裹。

大量透明、粘稠的液體注入進來，棺材板同步合攏。

路成感覺自己像快速入睡一樣，整個人在升高，然后面前浮現出了諸多虛影。

虛影凝實，他豁地察覺到自己，目前居然置身于一個金屬房間中。

周圍的一切都是銀色的，面前有一張桌子，桌上還擺著蘋果、炸雞、薯條、氣泡水、咖啡……

長桌上一列食物像是自助餐。

這些食物都被擺成塔狀，一個由手槍腿構成的炸雞塔，看上去極其壯觀。

他下意識伸手去拿手槍腿，猶豫了一下轉向蘋果，但是探出去的手保持著裝甲姿態，他卻沒有感覺到自己穿著裝甲。

但就在這個時候。

一個人走到路成面前。

對方穿著華麗的青色一體化禮服，小臂被薄紗掩蓋，白皙的臉，尖尖的耳朵，銀色的長直發，綠色的眼睛。

胸口很平。

像是游戲里走出來的‘角色’。

“你的裝甲里有預存的形象資料。”那女人開口了，是周蓮的聲音：“你現在看上去就像個會動的暗影S9。”

“虛擬聊天室怎么用這種設備？”路成驚訝地問：“一般不是游戲設備就行了？”

一般這種，根據他的認知，戴個頭盔或者眼鏡就可以了。

需要這么麻煩？

周蓮輕笑一聲：“游戲設備怎么可能有權限訪問這里？特殊權限一般是以機器碼為單位的，密碼這種東西會被破解，機器碼……你只能把這臺機器搶走，而且，機械化調整者不能訪問這里，艙室會確認里面躺著的，是一個自然人。

桌上這些東西也不是真的，但吃了也會有味覺、觸覺反饋。”

路成朝向蘋果的手調轉方位，拿起了一條手槍腿。

他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吃東西，又嘆息地把手槍腿放了回去。

周蓮說話的時候往前走了幾步，推開了房間正前的大門。

路成走了出去。

映入眼簾的是互相叢生的灌木，還有雜草地。

一只兔子從不遠處跳了起來。

老鷹向下俯沖卻撲了個空，兔子一股腦的往前跑，躲避獵殺。

抬起頭，廣闊的藍天上沒有多少云朵。

四周有連成一片的，仿佛是高墻般的山巒，把此處圍起。

一邊，周蓮見他似乎在觀察這里，便手一翻，一個光學成像的模型被她托在手中。

“諾，這里的建模。”

路成看了一眼，發現是個火山口。

巨大的火山口中央有個凸起的建筑，但模型縮放的太小了，有點看不清楚。

他便順著模型的方位看去，寬大的階梯映入眼簾。

延綿的樓梯也不知是有多高，其上通往了一座宛如神話降臨般的巨型宮殿。

粗大的白玉色柱子拔地而起，七條巨型白玉色柱子將宮殿支撐，一眼甚至望不到這個建筑的頭。

“虛擬的就是好啊，隨手一點就是奇觀。”路成把腳抬了抬，噴口冒出黃綠色的光，整個人騰空而起。

裝甲的參數被讀取了，在這里居然是通用的。

不遠處，周蓮仿佛操控重力一樣，整個人平移著飛了起來。

“一切都仿佛是真實的。”路成瞇起眼睛，這與他在網上見過的游戲截圖完全不一樣。

“這就是龐大的算力群所鑄造的奇觀。”周蓮道：“我們現在鏈接的這個賽博世界，就是被七分之三的主要算力群所支撐的，像是第二世界一樣的真實。

七分之三作為整個青石賽博世界的心臟，也是青石這個人口聚集地的心臟。”

路成心中訝然，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面前的宮殿。

恢弘而壯麗，但本質上是一個建模。

其搭建在一個延綿近百公里的超巨型火山口之上，一體的建筑直徑甚至有幾十公里直徑，那上面的雕刻、支撐柱，仿佛是神話中的神靈巨人造物。

但這一切都是建模，是賽博的。

它被龐大的算力所締造，亦被龐大的算力所控制。

與此處鏈接的人可以隨意活動，自由地飛翔、奔跑、走動、進食、交流。

但這個算力的賽博世界只是支撐著他們，僅此而已。

兩人就這么往前飛，隨后向階梯盡頭的高臺上落下。

“原本除了這里之外，還有其余好幾個大型建筑，但隨著算力衰退已經只剩下一個了。”周蓮道：“這里就是青石目前的算力冗余，已經越來越少了，我們為了扭轉這個狀況在此處聚集。”

“那你們就很尷尬了。”路成沒有完全落下去，轉而觀察著高臺，“徐家那些人都在努力促成這個狀況，周先生也對此視若無睹，你們卻打算扭轉。

也就是說，這個城市的大部分人都無法成為你們，加入你們。

你們只能在這個困局之中，去拉攏不持任何立場的邊緣人。”

這就如同周蓮自己一樣，她在神火能源里，雖然是繼承者的身份，但實質上因為周云升太過于強勢，已經被邊緣化。

直徑四五公里的高臺上落著七個大型雕塑。

他人剛好在最后一個雕塑前面。

這是個經典的，從書上照搬的，神話中的父權形象。

由光構成的字幕在數百米高的巨型雕塑周圍漂浮。

——第七前進都市，中遠。

父權巨人筆直地站著，雙手將一顆發光的圓球捧在心口。

圓球在巨人心口之間浮沉，璀璨生輝，好像是祂的心臟。

望去的時候，路成面前的UI自動彈出一行說明。

——超級AI，七七。

兩人落在巨人面前。

巨人腳下就這么突兀地坐落著一個羅馬風格的莊園。

灌木圍于兩側，青藍色的花朵在圓圃中綻放，過道從大門口直插莊園建筑之前。

在過道中央，噴泉造景是個女神舉起瓶子，水銀色的液體便從中傾倒而出。

兩人經過這里，路成聞到了一股甜味。

“這玩意里有鉛么？”他看著一池泛波紋的水銀色流體，愣了一下。

不愧是超級AI搞出來的，連他媽的液體都是羅馬元素，他驚嘆。

之前他覺得這里真壯觀，真漂亮，現在這一池子流動的玩意，仿佛一根針，把他戳醒了。

這鬼地方看上去跟所謂的‘現代科技’搭不上邊，但處處透露著詭異。

這就是人與超級AI的差異？

看上去是類似的，但倘若仔細去看，那成像點之間，絲絲麻麻滲出的，是令人難以形容不可描述的感覺碎片。

“來吧，誰推薦的我？”路成問：“他不出來嗎？”

“當然是我啊！”一個人影突地落在地上。

那人是個類似于甲殼蟲一樣的構造，但節肢棱角分明，具有金屬感，男孩子一看就會覺得酷炸了。

他站在一尊侍女雕塑前，身后是個納涼的亭子，亭子邊上還有一個女神龕。

水銀色的人工小溪從亭旁流過。

空氣中充斥著甜膩的氣息。

他身后的墻壁，那上面雕滿了古樸的文字，就像是亞里士多德們使用的字號一樣。

“這聲音……”路成皺眉思索片刻，篤定道：“你是萬忍的司機，你怎么在這？”

他記得之前那個酷愛行為藝術，還擺剪刀手的司機，居然是這個聊天室……組織的一員？

這是個什么鬼組織？

“我是二十五年前加入的。”司機攤開雙手：“那時候我十五歲，有了這里的幫助，我度過了人生之中最坎坷的難關，也是因為這里的幫助，我得以居于幕后，甚至在人體奧秘上更進一步。”

周蓮道：“我們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持有一個職責。”

司機道：“我的職責是在事實上阻止萬家進行更多的暴力活動，以及盡可能削減萬家主，也就是萬泉的擴張，不能讓他拿走更多的職權。

簡單的來說，人可以死，但少死一點。”

周蓮頓了頓：“我則是指引者，負責把更多人聚集于此，我在兩年前從上一任手中接過了這份職責。”

路成蹙眉問：“你才是萬忍？”

司機點了點頭。

“你他媽可真不是個東西啊，”路成厭惡地看著他，“少死一點？你算老幾？我這輩子就沒見過你那么惡心的人！”

司機笑了，“我不在乎。”

眼前這人路成看著就厭惡，他思索了一下，言語銳利道：

“那我反倒想問你了，能聚集什么人？天資驚艷的人會通過十六歲的考試前往中遠，享有資源的是日后企圖掌握七分之三的權貴之一，你面前只剩一堆三腳貓了。”

宛如甲殼蟲的虛擬體走動起來，繞著路成轉圈，有棱有角的金屬腦袋對準了他。

“我們需要一個在事實上，可以干掉徐卿的人。”他說。

路成問：“錢文真如何？你們可以去找錢莎莎。”

司機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錢文真代表了風行復興，但他同樣打算奪取七分之三的所有權利，他甚至比徐卿更加過份，他想成為七分之三的Administrator。”

既是在行政意義上，成為七分之三的主人。

周蓮嘆了口氣：“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與莎莎成為真正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