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大樓內是清一色的灰色調裝修,電梯在左側,右側還有幾個小孩在玩,喝茶用的全套桌椅邊上,坐著幾個年輕人。
萬忍冷笑一聲,摁下電梯,門打開后進入又摁下B6。
很快,電梯就到了地下六層,迎面而來的空氣不潮濕,反而很干燥,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花香。
全套灰色真皮沙發擺在電梯門對面,沙發前有一套全自動化的喝茶工具,摁下按鈕就會出水。
“跟我說下,你現在在干嘛?!?
沙發上坐著一個看上去比萬忍大不了多少的人。
兩人容貌有多少類似,但沙發上坐著的族長卻留著不算短的胡子。
“父親。”萬忍收斂了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同時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臉一個位置。
他走到灰色沙發近前處站著,開始報告起來。
報告持續了五分鐘出頭。
“此事我清楚了。”萬族長皺了皺眉,略作思索。
“這么干也沒什么不對的。”他站了起來,走到兒子面前。
他抬起頭,一巴掌呼在萬忍臉上,他剛才摸過的位置。
啪地清脆一聲。
萬忍整個人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這一巴掌力道極大,他被扇的咳血,然后重新站回父親面前,保持著和善的神態。
“事前不調查清楚便展開行動,這是不可以的。”萬族長瞇起眼睛道:“還不是因為你是個廢物,四十多歲堪堪銅皮的東西,還是接受了幾次調整才完成銅皮,這下驚擾到那位,我們或許會受到影響。
你要驚才艷艷,還至于這樣?
早日機械化調整吧,這樣還能發揮出一些作用?!?
萬忍把手置于身側,嘴角有一抹血跡,一邊臉紅腫起來,卻絲毫不在意道:
“此事我知道如何處理。”
“那你說來我聽聽?!比f族長督促著。
萬忍微笑起來,道:“不就是死了個兒子嗎?無所謂的,我會告訴他們,是我們搞錯了,兇手另有其人?!?
萬族長點頭道:“反正你兒子多,這點我是比較認可的,我倒是希望你可以看清楚局勢,否則其余人肯定想方設法吞掉我們,然后呢?”
萬忍繼續笑著道:“長草流那擂臺免了,我讓盧先生直接簽字,就當是打過了,我會親自安撫他們。”
“不錯!”萬族長滿意地點頭后道:“我萬家絕不能出絲毫差池,議員這個位置,除了固定的幾個,剩下的自由席位,大家輪流坐,等輪到我們后就不必如此了,弄死就是,也就幾年時間,還有人能翻出浪花嗎?
都是小丑而已,你明白了就好,去吧?!?
萬忍心中嘆了口氣,問:“族長,可否告訴我,是誰在施壓?”
對方不就是個長草流嗎?吳遜其子是云龜開拓的小基地負責人。
就是那種和平區域的,小的不能再小的,也根本不重要的基地負責人。
這一看就是跟公司管理層沒有什么聯系的,平時就是負責學生研習,搞后勤的。
為何會有如此之大的陣仗?
萬族長冷笑一聲,拿起公道杯倒了點茶湯,隨后淡淡地說出一個名字:
“錢文真議員?!?
萬忍瞳孔一縮。
“我知道了。”
他退到電梯門邊上,轉過身退了出去。
黃昏來臨了,高新開發區的工人開始下班,充斥塵土的道路上熱鬧起來。
工人們喝著熱湯,吃著碗里的菜,雖然都是些奇怪的玩意,但他們三兩成群,有說有笑,時不時還爆發出哄堂大笑聲,下班之后的生活互通有無。
裝甲車邊上,路成打完一套養功,收起架勢,武道元力增加了0.1。
“養功也有同樣的問題,四季養功現在要五十套才增加0.1?!?
差不多跟云龜六式一樣了,他打到黃昏,以后他見縫插針就打:
元:0.2
精:1
氣:1
神:1
他還可以學長草流的正式武學,還可以在其他武館里交錢學習其他武學。
這讓他不禁恍惚,仿佛回到初中時期,那時候他認為,人的可能性是無限的,可以永無休止的通過學習變成更厲害的人,直到成長,漸漸被社會教育才承認自己只是蕓蕓眾生之一,區區一個凡人。
現在,有了機會還要如此嗎?他只想不斷向前。
山頂的風景究竟是什么樣?他從以前就很憧憬,很向往,但被社會嚴重教育,只能放棄。
所以,現在就往那邊走吧,然后上山,看看曾經的蜃景究竟為何。
“灰狼發力了?!贝藭r,吳旋聲音響起:“現在長草流那邊治安部的人都走了,議員就是不一樣,擁有滔天的權利,跟我們這種小魚小蝦不是一個層次的人。”
路成反問道:“假以時日,我們也未必就是小魚小蝦。”
吳旋突然笑了:“是啊,我們都年輕,也不是沒有機會跟那些人平起平坐!”
說到這里,他豪情從心中自起,灰狼一句話就扭轉局勢,到時候他也可以!
只要等他的天興幫做大做強,十人便是小幫派,百人便在幫派之中有一席之地,千人就是大幫,以此往復,萬人之上就是一方豪強!
只是,在這個時候,他眼前出現‘異物’。
他視野之中,看見一輛灰黑色電動轎車開過來,車屁股后揚起灰塵,便停在數十米外。
司機下車,從后面打開車門,穿灰偏黑治安服裝的發福男人走下來,笑瞇瞇的望著這里。
吳旋瞇起眼睛:“這是他們嗎?那人就是萬忍?”
自己這個學生見過萬忍。
路成往那邊一看,頓時瞇起眼睛,點了點頭后道:“那就是他,萬忍。”
看見萬忍的一瞬間,一股憤懣的感覺從心中升騰起來。
對方曾經輕飄飄過來,輕飄飄說話,現在又輕飄飄來了,難道還要讓他如此輕飄飄說話嗎?
吳旋嚴陣以待,知道萬忍不是善茬,在他邊上,路成跺了跺腳,突然就轉過身,進入裝甲車中。
見狀,吳旋認為也行,讓他來跟萬忍談,小路可以在一旁看著。
可這個時候,路成卻走了下來,手中提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該種黑乎乎的事物很長,而且還是圓柱狀態,被路成抗在肩膀上,依靠在基地學習的經驗,拉開一個瞄準鏡,對準萬忍。
路成,萬忍,萬忍的車子,形成了三點一線。
吳旋整個人都是一愣,嘴巴越張越大,臉色劇變:“你他媽的胡鬧!”
他上前,要阻止自己這個瘋狂的學生,并且心說,你開幾槍也就算了,你拿個火箭筒出來是什么意思???
兩米多長的火箭筒橫在路成肩頭,他扣動扳機,
是肩扛式火箭筒,加大尺寸的,足足有兩米多長。
里面裝了一枚陸空兩用L7反裝甲火箭彈。
嗤——啵。
火箭彈‘拋’了出去。
它在空中停滯了半秒鐘左右。
轟!其尾部噴火,發出轟鳴聲,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攀了十米多高,往前栽了過去。
吳旋瞪大眼睛,這路成居然真把火箭彈射出去了!
他的手碰到發射筒外殼的時候,火箭彈被射出去,萬忍臉色一變,雙腿用力,整個人往左側頃刻挪騰了五六米!然后繼續挪騰。
他自然不弱。
火箭彈繼續前行,轟!那輛黑色轎車被命中了,從里面炸開,大量玻璃碎片等事物飆射,司機撲倒在一旁,差點被炸到。
萬忍回過頭,自己那輛轎車已經被炸爛了,邊上的司機爬起,身上全是灰塵,整體灰頭土臉。
臉上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然后,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白色的手帕,在空中揚起,不斷晃動,另一只手也舉了起來。
“他媽的……”路成嘴角抽了一下。
他又折返過去,走上裝甲車,車載的23.7mm機炮轉動了。
其對準了萬忍那邊,里面都是帶有金屬芯的穿甲彈。
這種尺度的彈頭,你銅皮也沒用,不穿裝甲就是一個字,死。
銅皮不至于被打的如同西瓜般爆炸,但肯定會被洞穿。
吳旋臉色狂變,他這個學生,平日里臉色平淡,有時候還會笑,但沒有想到居然會干出這種狠事!
他渾身泛出金屬色,一頭扎了進去,把他學生路成往外一扯。
但路成的手也摁下了發射按鈕。
嗚——
短促的發射聲。
輕摁一下發射,幾十發23.7mm彈頭就射出去了。
萬忍臉色狂變,瘋狂奔跑過來,但機炮的子彈只是打在了遠處的地面上,揚起灰塵。
因為,沒有來得及校準,要被吳旋拉出去了,路成只能摁下。
不多時,萬忍跑到這里了,發福的身體充滿疲憊感,結束了百米爆發式奔跑,氣喘吁吁地撐著腿。
“路先生,你這是何必呢?”他是超級爆發的奔跑,任憑實力高強一點,這種超級爆發,也會導致氣喘吁吁。
“不理解是吧?”路成整理了一下衣服,笑著道:“我呸,你真他媽惡心!”
萬忍嘆了口氣道:“我也是沒辦法,上面讓干的,況且這錢又跟我沒關系,而且我也難辦啊。”
路成冷漠的看著他,“我是你嗎?我不是,關我屁事!”
吳旋就在一邊看著。
啪!
他眉毛跳了一下,他看見路成一巴掌呼在治安部巡邏大隊長萬忍臉上。
萬忍摸著臉,愣愣的看著他。
吳旋拍了拍路成的肩膀。
路成往后退了兩步,聳了聳肩。
日前發生的事情太震撼于他了。
如果綠林是一個比較強大的人,他或許不會有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慨,但此刻他視野中、想法中,一切都是歪斜的。
“你壞了我的計劃,原本我不打算跟錢議員有太大關系?!眳切曇繇懫稹?
萬忍抬起頭,無奈道:“看樣子是我這邊出了點差錯,兇手不是你?!?
路成撇過臉,掩飾了自己的愕然。
這萬忍是兒子都不認了嗎?還是說那邊就是如此的無情?
在他看來,兒子死了你個做爹的再怎么,也得生氣,憤怒。
就如同之前的他,面前發生的事情,怎么能如此冷靜?難道那些都是假的嗎?
此時萬忍居然如此冷靜,他心中充滿了不適。
“那你說兇手是誰?”吳旋瞇起眼睛,問:“說,是誰?”
萬忍抬起頭,攤開雙手:“我們已經抓住了,等會我正式上門道歉,會給出令人滿意的補償,兇手也會帶去你面前,給你一個解釋?!?
“.....”吳旋的臉色緩和了一些,“補償我們自己提?!?
萬忍仍舊是笑呵呵的,點頭道:“當然可以。”
兩人互相給了個眼色,便走到一旁。
“你想要什么?”吳旋以為路成自己有想要的東西。
路成卻搖了搖頭:“吳兄,你看我們承了灰狼的人情,這是得還的,也不能把這當做投資,既然我們有付出,就不能讓事情如此過去?!?
“也行?!眳切闹辛巳坏溃骸岸嘟o你要點吧?!?
路成卻搖了搖頭,“不必,既然他們要拿老吳要挾,你就按自己的來吧,象征性的幫我要點就行,多了我也不好拿。”
吳旋皺了皺眉,“這怎么能行?”
沒有路成,他灰狼會這樣?
沒有灰狼,萬忍能這樣?
他都沒想到,自己居然仰仗學生的關系。
“我吳旋何至于此?”他強調道:“總而言之,我就按我的理解,你現在需要什么,我給你要一些過來?!?
路成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
不多時,吳旋直接羅列了一張清單,交給了萬忍。
萬忍接過清單,也沒有打開看,與司機互相攙扶著走了,期間拿出對講機,似乎是在叫車。
等這兩人走遠了,天色也昏沉下來,他們約好八點在長草流武館碰頭。
外城區一片烏漆嘛黑,家家戶戶有那種發出奇怪黃綠光的熒光燈照明。
高新區因為建筑規劃相關的條款,夜間也保持燈火通明,還有數個工地仍舊在動工。
現在比白天更加安靜,建筑工業的機械卷動聲更加刺耳。
路成把目光從塔吊上移開,便道:“走吧,我們可以一起回去了。”
吳旋自嘲一笑:“你回去吧,我就算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路成皺了皺眉:“你不想……算了。”
他沒有把‘你難道不想面對老吳?’問出口,這種問題,等吳旋什么時候自己愿意了再說。
人家父子之間的事情,自己不太好說三道四。
另外一邊,萬忍與司機互相攙扶到了高新區邊緣。
兩人面前是一片烏漆嘛黑,身后是燈火通明,此處就仿佛是一條分界線,除了城市中央巨塔指引著方向,眼下安靜的可怕。
一輛越野皮卡頂著大燈行駛過來,停在兩人近前。
開車的治安員從車上跳下,對萬忍行了個禮,便打開皮卡后車斗蓋,拉出一輛雙輪電車,騎上后迅速離開。
萬忍與司機上了車,但這次略有不同。
司機坐在了副駕駛,萬忍坐在了駕駛位。
不胖不瘦的司機戴上墨鏡,整理了一下正裝的褶皺。
他慢慢把脖子上的工作牌摘下,整個人攤在座位上。
“多少年了,我還是第一次距離死亡如此接近?!彼緳C笑了起來:“我記住你了,吳旋?!?
他的笑聲越來越大,隨后突地戛然而止。
砰!
他一拳砸在車窗上,防彈玻璃被從中間砸碎,一只銅色濃郁,帶有點點銀色絲線的拳頭穿了出去。
司機收回拳頭,扭頭對坐在駕駛位上,面無表情的萬忍道:
“好好扮演我,接下來我會給你換上更好的東西,事情結束了我們就去找調整師。”
萬忍對司機道:“令尊沒有發現我是機械化調整者?!?
“不不不——”司機雙手置于身前,微笑道:“你從十五歲就開始扮演我,而我這個私生子十六歲才跟他見面,所以對萬泉來說……你就是我。”
萬泉,萬家族長的名諱。
“恕我直言,在令尊看來,所謂的兒子不過是一種消耗品?!比f忍仍舊是面無表情:“令人作嘔。”
司機哼笑一聲,玩味道:“你只需要完成‘另一個我’的職責就可以了,好好的成為我才是你的使命,當然,在萬泉斃亡之后,你的使命就會結束。”
萬忍聞言,脖子扭出了一個詭異的角度。
他的脖子在扭動的時候發出奇怪的機械聲,面部對準了眼前的‘司機’。
然后,萬忍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厭惡的神色,對司機道:
“下地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