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萬忍笑呵呵的把徐負責人往后扯去,接著推出門外,又笑瞇瞇道:“你們這長草流,以前也登記過,你們以前名頭大的很!我據小道消息說,吳師門下,還有高徒在云龜開拓述職,這小崽子居然敢怠慢了二位,實在是不應該。”
“哪里哪里。”老吳臉色緩和了不少,還探手在桌上倒了一杯茶,遞給了萬忍。
萬忍接過茶,下意識靠向嘴邊,然后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喝了一點。
他喝過茶,便微笑著對路成道:
“之前你問:你們不是晚上來?”
路成點了點頭。
“晚上是要來,但不過是正式擂臺了。”
萬忍說完,吳遜臉色一變。
“我這什么都沒準備……”
他一說,萬忍便揮了揮手,還是笑瞇瞇:“沒那么麻煩。
讓他們上臺,你大弟子上去打,打一輪簽個字,蓋個章,這就行了。”
他放下茶杯,略微頷首,隨后總結道:
“如此,話我也帶到了,字你們跟我下面的人簽就行了,不過時間點可能有點晚。”
“幾點?”老吳問。
萬忍答道:“凌晨兩點四十七分。”
他說話的時候收斂了表情,看上去不喜不怒。
路成撇過臉去,瞳孔縮起,神態有大幅度變化。
因為他記得,凌晨兩點四十七分。
是萬忍兒子死的時間。
他兒子就是在這個點,被自己當場打死。
與此同時,萬忍說完話,仔細觀察起來。
片刻后,他笑著確認道:
“那我們就在這個時間見,我會把人都帶過來。”
老吳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嗯。”萬忍轉過身,走到門口,突然又轉了回來。
他站門口道:“算了,仔細想想也太晚了,還是按照原定計劃,明天下午打擂臺。”
“……”路成沒有說話。
老吳仍舊是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哐當,萬忍走出去,轉身關上門。
“他媽的。”老吳臉色一變,納悶道:“有病是吧?”
又早又晚的,鬧哪樣?
“這萬忍不是巡查大隊的么?他怎么負責這個?”路成試探著問。
吳遜一臉的晦氣,冷哼一聲后道:“我們武館這邊,負責管理我們的部門是武政部門,我們不歸工商管,但青石武政這邊,那姓盧的娶了萬家的女人,之后一些實際交互都是萬家的人負責了。”
一身衣服而已,這些人看來估計都不是事。
隨后他一拍腦袋:“不對勁啊,這人似乎在試探我們,可我也沒干什么事啊?”
說完,他看向路成。
路成皺了皺眉,后退了半步,接著轉過身道:“我們進去說。”
他說這話壓低了聲音,吳遜聽見便愣了下,隨后兩人回到房間之中。
吳遜往塑料椅子上一坐,端起茶杯喝了口。
路成便又問:“老吳,青石有沒有什么比較特殊的習俗?”
“嗯?”
“就譬如說,死了人一般怎么弄?”
吳遜聞言,目光變得詭異起來:
“主操葬禮者,爺爺輩九天,平輩六天,兒子女兒三天。
這種屬于厚葬了,一般什么時候確定死亡的,會給個死亡認定,然后按照上面的時間,在九、六、三天之后,同一個時間,把東西燒了,期間還得不斷祭拜。”
說到這,他突然一拍桌子,站起來后本想放點狠話,但似是想到什么,馬上壓低了聲音,語氣卻仍舊很急:
“小路,你跟那小兔崽子在外面干啥了?”
路成看著吳遜,一時間有點語塞,他感覺話直接說出來恐怕要嚇到老頭子。
兩人就這么沉默了下去。
不多時,滴滴滴。
對講機響起來了。
路成看了一眼,赫然是吳旋的通訊請求。
老吳看了他一眼,神色之間似乎在說:快接!
路成嘆了口氣,罷了,他接通了聯絡。
“喂?”
“有個事情得告訴你。”吳旋的聲音響起。
老吳蹙眉聽著。
“什么事?”路成問。
“今天我根據自己這邊的情報網絡,就發現有人在查我,然后我付出一點代價,讓老同事幫我反偵察了一下。”
吳旋一說完,路成又問:“誰查你?”
他看老吳這眼神,便按他意思問了,轉念一想這樣也好,慢慢一點點等吳旋自己說,免得刺激老人家。
“就之前晚上,你不是把那小癟三打死了么,這小癟三老子在查我,就是那個巡查隊長萬忍。”
吳旋一說完。
老吳眼前一黑,‘啪’地一巴掌拍腦門上。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拿走對講機便扯著嗓子喊道:
“你這倒霉玩意回來一準就沒好事!”
對講機那邊頓時陷入沉默。
沉默結束了,吳旋氣急敗壞的聲音在通訊中響起:
“路成!我之前說共勉,不是讓你勉我!
你誤我啊!”
“老吳,事情……”路成打算解釋一二,“吳老師只是帶頭,實際是我把人打死。”
吳遜沒管那么多,直接對著對講機喊道:“還誤你呢,你沒事去當什么帶頭大哥?出了什么事都算你頭上,這人就算是你打死的!懂不懂什么叫做道義?”
“……”那邊沒有回聲了。
“沒有。”路成直接道,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根手指戳對講機按鈕上。
通訊被結束了,吳遜的眉頭深深皺起,再度撥通,結果無人接聽,忙音持續了好一陣。
他看上去就像一頭憤懣的老獅子,此時卻坐了下來,不復年輕雄獅之威武,低下頭問:
“這小子干什么了?你為什么要殺萬家人兒子?”
路成試探著道:“要不先把武館支棱起來?”
“支棱個屁!”吳遜拍了拍大腿,無奈道:“這還開個屁的武館,開人家老巢里去了,那不是伸脖子進鱷魚嘴么,嫌活不夠啊!
真失敗啊,過成這樣,徒弟一個個都跑了,也不回來,我想了一下,罷了罷了,不開了!”
“這……”路成聽吳旋就說起來過,說這里很熱鬧,現在又聽吳遜這么說,心底頓時一陣空虛。
他看見吳遜落寂地坐在那,像是一下子沒有了精氣神,失去了努力的緣由。
先前還努力拉他入伙,現在似乎什么都不愿做了。
“老吳,你得聽我解釋一下。”路成皺著眉道:“太他媽惡心了,他兒子。”
吳遜抬起頭,有點發怔的問:“怎么惡心?萬忍兒子惹你了?”
“說來話長。”路成斟酌起來,此事需得打好腹稿,馬虎不得。
吳遜人挺好,這樣下去他也有點看不過眼。
“沒事……”老吳訕笑一聲,“老子到現在,錢沒幾個,徒弟也看不見,也就剩時間多了。”
路成便仔細描述起來,從他進入五臺大道開始,盡量使用貼切的措辭。
他先說自己狀況,觀察現場,發現了治安部圍堵五臺大道,不讓任何人出去,甚至是自己人想走都會被打死。
且他著重描述了一下老劉跟大合,這兩人十分弱小,幾乎就是拿著槍的普通人,卻被逼著做了許多違心事。
最后他碰到吳旋,兩人一合計就把人帶著往外走,吳旋作為老師就去壓制攔路者,人是被他帶出去的。
“最后,吳旋就提起注意力,準備血戰一場,萬萬沒想到我沒忍住把人斃了,吳老師還是很冷靜的,我要開槍慢了恐怕都會被阻止。
不過,我們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攔路者的指揮官是一個前來鍍金的二世祖,這個指揮官連手里的武器都不會使用。”
老吳聽完,整個人都陷入震驚,他在靠外城區的地方生活,區域也不富裕。
“我這里說穿了就是個緩沖帶,反正平時也沒多少人管,否則我這房產都要被弄走了去吧。”他搓了搓手,又笑呵呵起來,疑似振作了。
意識到人是被小年輕打死的,他總算提起一些精神,因為武師這邊就這樣,小年輕犯事太正常。
這個反應,似乎他也沒有覺得吳旋做錯了什么。
反而,老吳一巴掌拍桌上:“人往高處走,就是會碰到攔路虎,既然如此,掃平障礙再正常不過,罷了罷了,我就不抱太大希望,先把武館開起來,以往的徒弟們要是在外面累了,回來也好有個落腳地……”
話到一半,他還摸了摸之前拍的那條大腿,神色之中有惋惜。
前些年因為某些原因,他的腿已經斷了一條,再難提起武道之心了。
“現在新的攔路虎就是萬忍!”老吳提醒道:“知己知彼才是上策,你對他有什么了解?我看這人完全不像是跟我們有仇。”
路成直接拿起對講機,然后調整一下,擺在桌上,篤定道:
“有人給了我萬忍那邊的信息,來源相當可靠,是青石最好的信息源之一。”
他的手指在上面拉扯列表,一點,但是點錯了。
跟錢莎莎的聊天記錄跳了出來,上面有一條新的內容:中午好啊。
路成蹙眉,錢莎莎這么有禮貌?看這陣勢每天早中晚都要來打招呼?
但這種廢話究竟有什么意義?
他感覺錢莎莎話里有話,但莫名的他根本不知道對方要說什么。
沒想那么多,他打開周蓮的記錄,里面很長一串都是萬忍的資料,他便跟老吳一同觀看起來。
“萬忍,萬家中堅代子嗣老大,有兩個弟弟,四個妹妹,外界不知名兄弟姐妹若干。”開頭就是這句話。
“有三十七個子女,其中十二個已死亡。”第二句話。
老吳忍不住道:“他不會死兒子死習慣了吧?實際上仇恨沒有那么大?”
“每當子女死亡都會展開精心設計的報復,根據其人所言,他可以不在乎子女的死,但不能不在乎萬家的臉面,因為他作為長子,必要有擔當。”第三句話。
這人的擔當就是批量制造屠殺么?路成凜然。
好一個擔當!他心中莫名。
“其人極其謹慎,對任何目標都會有大量的耐心。”
接下來就是一個列舉的例子,而且還配有圖片,整個說明過程可以說是圖文并茂。
“劉大合?”路成愣了一下,這個例子居然是才發生不久的事,例子的主角是劉大合。
他驚訝于老劉與大合兩者的姓氏,更驚訝于這兩人居然是兄弟關系,老劉是大哥,大合是弟弟。
大合在年輕時曾服用禁藥試圖打破‘人體鴻溝’,結果喪失了生育能力。
因為,該種禁藥內含大量性腺激素,會導致性腺功能性退行。
兩兄弟也沒什么好去處,便去做臨時工了。
兩人往下看,愈發眉頭緊皺。
“好狠。”老吳看完了,發出感嘆,這也太狠了。
路成瞇起眼睛:“把人提到最高點,然后狠狠摔下去,很傲慢嘛。”
“這萬家真他瑪德不是東西,最高職務者是治安部長,而且他們怎么不敢惹神火幫呢?”老吳看的一肚子火。
他一肚子火還沒地方撒,又是一個寒戰:“完蛋,差點忘了,這惡棍還要來搞我們,小路你看怎么辦?”
“在想。”路成提出一點:“根據我們看的例子,這個萬忍本身實力不強,天賦不夠,他對付的人也都不算太厲害。
但他做的事的確非常嚇人,都很下作,真跟他兒子一樣惡心。”
而且他很明白,萬家正在用一種事實上極其血腥、殘忍的方式,完成所謂的,資本的原始積累。
老吳提醒道:“他可以調動萬家的資源,對我們來說也算龐然大物了,搞我們就是大炮打蚊子,我們能有什么行之有效的辦法嗎?”
難道就要這樣被碾死?
反正跑也跑不掉,往哪里跑?又可以去哪里?
他們只是普通人,家里也沒有大戶人家才有的密道,更沒有當權者蜿蜒攀爬的人際關系網絡,他們什么都沒有,他們只能依靠自己的一腔熱血往上沖,撞破南墻得以升華,但大概率是撞得頭破血流!
“大概率我們這被包圍了,被萬家的爪牙……”他也不想唱衰的,但實際情況真的很衰。
“誒……我也是沒想到,還不算鍍金……”路成沉浸在之前看的東西里,難以釋懷。
兩人就此合計一番,不多時,他們商討出計策。
路成換了一身衣服,頭發打了發膠。
這身衣服老舊發黃,是吳旋小時候的,沒有被丟掉,都保存在他的小房間里。
“準備好了么老吳,等下我們就按照劇本上的演,你逼真一點。”
老吳做了個手勢:“沒問題。”
接著他深吸一口氣:
“他媽的,給老子滾!”
長草流道館里,響起吳遜的怒斥。
他聲音很大,中氣十足,震若洪鐘,把外面行走的路人都嚇一大跳。
且有路人,還以為是讓自己滾,當下臉色一白小跑似得‘滾’了。
砰!道場門被砸開,引得許多目光望來,一個人影從中走出。
這人是誰?有人好奇地打量著。
見跟自己無關,就有更多人駐足了,紛紛前來圍觀。
赫然就是路成,他砸出來的時候,里面還響起很大一聲:
“不敢打擂臺,我要你何用?滾!”
路成對著里面大喊道:“你長草流飯都管不起,要你何用?這大師兄不做也罷!”
他指著那些人,指了又指,大聲道:“關你屁事!給老子滾!”
在同時,他的目光實際上是在掃視其他,很快他就發現好幾個在更遠處駐足的人,雖然都穿了臟兮兮的衣服,但神色與其他行人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