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因為袁崇煥的死心灰意冷，朱由檢要做的有兩件事，一來說動孫承宗出仕，其次讓他能順利擔任兵部尚書。

周延儒和溫體仁都在各方走動，努力的想要推自己的人坐上兵部尚書的位置，可誰也沒想到遼東又出現(xiàn)了變故。

剛借著張鳳翼的死讓自己狠狠地敲打了一番這些貪官污吏，心頭暢快還沒有結(jié)束，就收到了這封來自遼東的加急密信。

雙喜臨門，朱由檢臉上露出了笑容，還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孫督師現(xiàn)在何處？”朱由檢問道。

“應(yīng)該是在錦衣衛(wèi)詔獄?！?

孫承宗知道錢龍錫還在詔獄時，心中有些唏噓不已。

遙想當年皇帝剛剛繼位，豪言壯語雄心萬丈，而他與錢龍錫一內(nèi)一外，當時他有一種自己能夠擎起大明的錯覺。

可很快他就明白了，當今天子崇禎皇帝并非明君，志大才疏易信讒言且疑心很重。

內(nèi)閣首輔走馬燈一般換了一批又一批，邊防大將也換來換去，整個大明到處都是太監(jiān)，監(jiān)軍、監(jiān)稅。

錢龍錫年過六十被下入苦寒的詔獄，這一呆就是三年多，而他自己在滿朝彈劾自己的時候，選擇了急流勇退，否則下場也不會比錢龍錫好到哪里去。

薊遼總督是邊關(guān)統(tǒng)帥，把持著北國的門戶，可以左右大明國運走向，皇帝對他的擔心甚至比起對韃子還要嚴重，一個不留神就是身死族滅。

袁崇煥的死更讓他為自己當年的選擇感到慶幸，被千刀萬剮的或許就是他。

孫承宗是聰明人，自己可以為明君賣命，即便死了也能夠萬古流芳。

但為昏君賣命，自己嘔心瀝血殫精竭慮，最后的下場很有可能是遺臭萬年。

權(quán)衡利弊之下，孫承宗當然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有了皇帝的旨意，所以孫承宗很輕易的就進入了錦衣衛(wèi)詔獄，來這里探視他的老朋友錢龍錫。

錦衣衛(wèi)詔獄臭名昭著，尤其是還分出南監(jiān)北監(jiān)，南監(jiān)攬財北監(jiān)則嚴刑逼供。

他在高陽過的愜意，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錢龍錫，三年多詔獄的監(jiān)禁錢龍錫只恐這位老友命不久矣。

只是吳孟明的手下帶他來到了一所小院子，如果不是有人指引，任誰也不知道詔獄旁邊居然會有這樣一處存在。

孫承宗看到門扉半掩，便推門走了進去，一個瘦弱的身影正在伏案疾書，一旁是堆積如小山一般的案牘。

如果不是眉宇間依然有七分相似，孫承宗根本想不到這消瘦的小老頭會是三年前那個身材圓胖讓他嘲笑過很多次的錢龍錫！

“錢兄？”

錢龍錫奉皇命在這里將養(yǎng)身體，同時翻閱他被關(guān)押三年的各類文書。

聽到有人呼喊從書案上抬起頭，眼光有些晃眼，一時間錢龍錫也沒有看清他的面孔。

“你是....孫承宗？”

錢龍錫看清來人后，激動的站了起來，一把拉住了孫承宗的手，士別三年，再見面時都恍如隔世總有不真實的感覺。

“我這不是在做夢吧，你怎么回京了?！卞X龍錫問。

“一來是想念當年的故友，二來皇上寫了親筆信讓我返京。”

“好，好，這么說來以后咱們兩個又能同殿為臣了！”可以看出來錢龍錫的高興溢于言表。

“你也知道我在高陽樂得清閑，可宣旨的人說一請不來二請不來的話，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所以我這才回京復(fù)命，就是要向皇上表明心跡，我已經(jīng)無心為官，讓他另選賢能?！?

“那豈不是可惜了你這一身才華本領(lǐng)？”錢龍錫有些惋惜。

“當年我辭官回鄉(xiāng)時就跟你說過，當今皇上并非明君，縱有良輔之才也別無用處，可惜你不聽，這才有了三年詔獄之禍。

你若是早聽我的，咱們兩個品酒釣魚泛舟海上，那該有多快活。”

“我走了，難道任由溫體仁周延儒之流蒙蔽圣聽禍害天下？我朝養(yǎng)士百二十年，自然是寧死也不會看到大明就此覆滅?！?

“也是，你這倔老頭如果真的肯退一步，那就不是你錢龍錫了?！?

孫承宗笑了笑，錢龍錫一直就是這樣的脾氣，哪怕詔獄三年依然不肯稍微緩和一下。

“你就當是看在為兄的面子上，你在幫皇上一次?！?

錢龍錫還是不肯放棄勸說，在他看來孫承宗可以說是當朝第一帥才，甚至比起袁崇煥還要更厲害。

“我已經(jīng)幫過皇上一次了，我位朝廷培養(yǎng)的棟梁之材，我最看重的學生血戰(zhàn)沙場最后被千刀萬剮，你總不能讓我當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吧？”

“袁崇煥之死確實可惜?！?

“你可惜什么，你不也是因為才受到牽連在詔獄一呆就是三年。”

“如果皇上為袁崇煥平反呢？”

“當年就是他下旨殺了袁崇煥，讓皇上今天平反，這豈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

孫承宗不屑的哼了一聲，顯然不相信朱由檢會這么做。

“沒有什么不可能的，現(xiàn)在的皇上已經(jīng)看透了周溫之流真正的嘴臉，和以前不一樣了?！?

錢龍錫不能離開錦衣衛(wèi)詔獄，但外面的消息卻能夠不斷傳進來，從餉銀案到張鳳翼，這讓錢龍錫都覺得如今的皇上深不可測。

他自然想不到，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朱由檢身旁有一位古往今來最聰明的帝王從旁協(xié)助。

“如果能為袁崇煥平反那自然是最好，不過即便真的平反我也不可能在入仕了?！?

“這又是為何？”

錢龍錫知道袁崇煥的死打擊最大的不是他，而是眼前這位曾經(jīng)的薊遼總督。

“皇上想要的是收復(fù)遼東，如果放在五年前或許還有些機會。

但就在咱們還在互相爭斗時，皇太極重用漢人分田獎勵耕戰(zhàn)，已將在長城外徹底站穩(wěn)了腳跟。

崇煥大罪之一就是堅城不出，與韃子媾和，可即便讓我重新披掛我除了堅守關(guān)寧錦之外也別無他法。

除非李衛(wèi)公在世，除非衛(wèi)霍重生。”

孫承宗搖了搖頭，皇帝好大喜功，堅城不出一時半刻或許還能得到諒解，可時間一長皇帝定然心生不滿，到那時自己恐怕也會是一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