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云開聞言瞟了一眼丁杏嬌,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別聽你娘瞎說,胡說八道,什么受氣不受氣的,咱們都是一家人。
讀書可不是容易的事情,當年你大伯和你大哥,還有你爹我都去試過,到現(xiàn)在也就會寫自己的名字而已。
爹再問你一句,你確定要讀書嗎?”
丁杏嬌看著自己家的男人這么說話,不會說就別張嘴。
“曹老二,信娃子這么小,他知道什么,行不行的,試試不就知道了,你在這問、問、問的,他還能給你打個包票咋的。
再說了,老三每次趕考都說能中,從爹那里騙了多少錢,最后還不是考不中,信娃子,娘支持你。
這書啊,咱們還是讀定了呢。”
“娘,爹也是為我好,肯定是怕我讀書不成,遭了人家的閑話,不過,只要我能讀書,一定會好好學的,將來一定能讀出個樣子來。”
曹云開聽著妻兒的話,想了半天,一拍桌子,大喊了一聲。
“好,那咱就去讀書,爹就你一個兒子,不供你供誰,只要你將來能多認識些字,多明白些事理,那就是好的。”
“就是這個理兒,兒子,只要你好好學,將來不當睜眼瞎,娘也就心滿意足了,娘相信你一定比爹娘都有出息的。
來,吃月餅,今天可是八月十五。
吃,不夠了還有呢。”
芥蒂煙消云散,一家三口閑聊著,可能是心情舒暢的原因,曹云開說了不少之前出門干活的趣事,話里話外的鼓勵曹信,要讀書就好好讀。
晚上睡覺的時候,丁杏嬌穿著寢衣,歪著身子,用手支著腦袋,看著曹云開。
“當家的,信娃子讀書這事定了?”
“啥叫這事定了?
吃月餅的時候,你可不是這么說的啊,咋了,現(xiàn)在想起來心疼錢了。”
“不是心疼錢,咱們辛苦賺錢不都是為了兒子,有什么好心疼的,我是怕公公婆婆不答應(yīng),他們啥樣你不清楚啊。
老大給他們養(yǎng)老,老三給他們掙名聲,你就是個下死力的,公錢咱是一份沒見過,都叫他們兩家花了。
尤其是婆婆偏心的要死,欺負我娘家沒人了,連帶著信娃子都有點瞧不上,要是我爹娘還在,說啥也得鬧一鬧,不受這窩囊氣。
等著吧,將來信娃子讀書出息了,嘿嘿,看我怎么臊他們。”
“他們也不容易,把我們兄弟三個拉扯大也難,五個指頭伸出去長短還不一樣呢,你啊,就是平日里說話沒個遮攔,事沒少干,也沒落著好,圖啥呢,
要么學學大嫂,說話好聽點,要么學學老三媳婦,遇事少吭聲,你倒好,屁大的事兒,你都要吵吵幾句。”
“吆,咱們曹老二在外面不行,說自己家婆娘倒是頭頭是道的,咋了,你是煩我了吧,你要是煩我,出去睡去,沒人攔著。”
“瞅瞅,都不敢說你兩句了,一說就炸毛,看我今個不收拾你。”
“你也就剩下這個能了,信娃子還沒睡著呢。
哎吆,死鬼,輕點。
吹燈,油錢。啊。呀。。。”
“嘿嘿嘿。。。”
夫妻二人說了好久,算是說不完了。
次日一大早。
曹信就被曹云開叫了起來,跟著他去了老宅。
見著曹金泉兩口子,還有曹云來一大家子坐在桌子前,正在吃飯,看看人家,多和睦的一家人啊。
“爹,娘,大哥,大嫂,大侄子,正吃著呢。”
“老二來了,這都八月半了,地里活還沒收拾利索,早點弄完,我也能早點帶著你大哥和你大侄子去攬活。
你有啥事?”
“爹,是有個事,想商量商量,昨個信娃子給我說,想去讀書,我和杏嬌商量了商量,想叫他去試試。
爹,娘,你們看這事行不行?”
說罷,一臉希夷的看著曹金泉和周槐花。
只是曹云開這話音一落,桌上的人都沒有吭聲,只是默契的都把碗筷放了下來,尤其是周槐花,臉上竟露出一絲鄙夷的笑容。
“老二,我沒聽岔吧,你說信娃子要讀書?”
曹信環(huán)視看著曹金泉和曹云來一家子的表情,他們好像跟沒有聽到周槐花的問話一樣,表情凝重,一言不發(fā),倒是曹云開點了點頭。
“娘,大哥、我,還有大侄子都試過,就讓信娃子也去試試,萬一是個讀書的材料,將來也能和三弟相互照應(yīng)不是。”
“老二,不是大哥說你,讀書這個事可不是說說這么簡單的,先要有天分,還要有銀子才行呢。
看看咱們家老三,讀書種子,十六歲就中了童生,這又考了五六回了,還是沒有考中秀才,一年銀子最少得花二十幾兩。
你也是當家的人了,應(yīng)該知道柴米貴吧,咱們這一大家子一年到頭,不管是地里活,還是攬的泥瓦匠的活,一年能掙個三十四兩銀子就不錯了。
咱們?nèi)曳址皱X糧,公錢還不夠老三一個人花的,爹娘,我不是反對信娃子讀書,讀書也是好事,只是咱們真的供不起兩個讀書人。”
“就是啊,曹堅跟曹信這般年紀的時候,都知道跟著打下手了,爹,你去年不還夸曹堅手藝學得好,叫我說啊,早點學點手藝,比什么都強。
再說了,曹堅年底都要成親了,到時候也得花不少錢呢,曹信就算是去試試,也得花不少銀子呢,都九歲多了,人家去上學的可都是四五歲都去了。
現(xiàn)在去,那不是扔錢嘛!”
這兩口子一唱一和的,說的很有道理的樣子,曹金泉還是沒有做聲,只是從腰里摸出煙鍋子,在煙袋里裝了一鍋。
按實了,用火折子點燃,‘吧嗒吧嗒’猛的撮了兩口,煙霧飛騰,把臉籠罩在里面,完全看不清楚表情。
曹信見狀往前走了一步。
“爺、奶、大伯、大娘,只要讓我去讀書,我一定好好讀。”
周槐花嗤笑了一聲。
“你這孩子,大人說話你插什么嘴,我看啊,你就隨你媽了,讀書這事是你說好好讀,就能讀成的。
老二,我看吶,還是讓信娃子跟你學學手藝,將來跟曹堅一塊出去,也有個照應(yīng),咱們祖?zhèn)鞯哪嗤呓呈炙嚕绅I不死人。”
曹云開雖然知道今天過來是這個樣,但是心里還是有些不甘心。
“爹,信娃子讀書這事,真不行,我自己供他吧,我就這么一個兒子,成不成,試試總是要試試的。”
曹金泉又猛的抽了幾口,拿起煙鍋子在鞋底上磕了磕,隨手放在桌子上,環(huán)視了一下桌子邊上的一圈人。
“好了,都別說了,信娃子讀書這事,我答應(yīng)了。
信娃子,要讀就讀出個人樣來,別去了幾天就鬧著要跑回來,到時候可別怪你爺?shù)陌驼茙牛涀×藳]有。”
“爺,我記住了,一定好好讀書。”
“老二,你也別犯倔,頭一年的讀書錢不用你出,從公錢里出,以后要是讀個名堂出來,公錢里也給貼補。
這算是我給咱們老曹家立個規(guī)矩,以后就照這個辦。
只要能供出來一個,咱們?nèi)腋砀#@筆賬怎么算都劃算,老大,老三的事情以后別說了,都是親兄弟。”
“知道了爹,以后不說了。”
說真的,曹信有點佩服曹金泉這個老頭了,高估家里讓自己讀書的難度,低估了老百姓通過讀書改變命運的執(zhí)著。
讀書進學的事兒,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