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好的晚年:從現在開始,為精彩活過100歲做準備
- (加)丹尼爾·J.列維廷
- 4648字
- 2023-11-08 17:59:53
第1章
個體差異和人格:尋找魔力數字
最近,我參觀了一個面向學齡前兒童的日托中心,令我感到驚訝的是,兒童的性情和人格的差異竟如此早地就顯現出來了。一些孩子比較外向,而另一些則容易害羞;一些孩子熱衷探索環境,冒些風險,而另一些孩子比較膽怯;一些孩子與他人相處融洽,而另一些孩子才4歲就會霸凌別人。有多個孩子的年輕父母會發現子女間明顯的個性差異,以及自己與子女間的差異。
而在人生的最末階段,人與人的衰老方式之間也有明顯差異——有些人的晚年似乎比其他人過得好。即便拋開個人身體健康的差異以及晚年時期可能纏身的各種疾病不談,有些老年人也活得比其他人更有活力、更活躍、更充實。面對一個5歲的孩子,能否預測其85歲是否硬朗快樂?答案是肯定的。
研究人員經過大量科研工作后才發現衰老和健康與人格有關。首先,科學家們必須明確如何衡量及定義人格。人格是什么?如何準確、定量地觀察人格?此時,科學家們可能從伽利略(Galileo)那里獲得了啟發,伽利略曾說:“科學家的工作是測量可測量之物,并賦予不可測量之物以可測性。”于是,科學家們完成了使命。
關于人格最可靠的一項發現是:人們在童年時期的個性會影響其成年時期的健康狀況。例如,一個小孩在小學時總是闖禍,十一二歲時還是“混世魔王”。到了青春期,他便可能抽煙、喝酒、吸食大麻。從人格心理學的角度來看,這位少年追求感官刺激、富有冒險精神;較為外向;責任心不足;情緒不夠穩定。他更有可能因吸食硬性毒品①,或因酒駕遭遇交通事故而喪生。即便這個人足夠幸運,在年輕時避開了吸毒或出車禍身亡的風險[1],但如果不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那么他在中年時期極有可能因吸煙罹患肺癌或因飲酒面臨肝損傷。甚至,某些更易被忽略的行為(被迫或在極為年幼時于陽光下暴曬及曬黑;不注意口腔衛生;運動習慣欠佳;過度肥胖)也可能影響我們的晚年境況。
在人格與衰老關系的研究領域中有眾多先驅,其中之一便是俄勒岡州研究所(Oregon Research Institute)的科學家莎拉·漢普森。漢普森指出:“自控力不足可能會導致人們采取不利行為[2],增加陷入險境或心靈受創的可能性,且這些行為導致人們長期處于壓力之下,并帶來不利的生物學影響,從而危害身體健康。”漢普森發現,童年時期是培養固定行為模式的關鍵時期,此時,該行為模式帶來的生物學效應可持續至成年時期。想擁有健康、長壽的人生,要從娃娃抓起。在小學時期評估的人格特質[3]能預測人們40年后的血脂水平、血糖和腰圍,而這三個指標預示著心血管疾病和糖尿病的風險,甚至可以預測壽命[4]。
雖然童年早期和成年晚期的人格之間有很強的相關性,但這并不能完全決定人們的衰老方式。人與人之間的衰老情況各不相同,并與遺傳、環境和機會(或運氣)等因素的相互作用有關。科學家開發了一種追蹤人格的數學方法,可比較不同個體間的人格差異或某個個體人格隨時間變化的特征。借助該方法,可討論改變人格的年齡、文化及醫學因素(例如阿爾茨海默病的發病)。通常,腦部問題出現的最早跡象便包括人格的變化。
近幾年的發展科學研究表明,人們在年紀較大的時期也能做出有意義的轉變[5]——我們不必坐等遺傳、環境和機會因素左右我們的人生。偉大的心理學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曾寫道:“人的個性在成年早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無法改變。”但好在他所言并不屬實。
直到20世紀70年代中期,認為人在各個年齡段都有可能做出改變[6]的觀點才得以確立。彼時,首次由心理學家南希·貝利(Nancy Bayley)提出的觀點被德國發展心理學家保羅·巴爾特斯(Paul Baltes)推廣:
大多數發展心理學研究人員[7]確實認可這樣的觀念,即基于功能需求和所處環境的不同,任何年齡段都有可能出現發展和變化,且所有年齡段的行為變化都有可能普遍而迅速地出現。實際上,嬰兒時期和晚年時期出現的變化速度最快。
這種改變的能力確實存在,就好比人們能調整飲食方式、整理衣櫥,不過并非所有人都會切實利用它。這得益于成年后的經歷,人們能克服并轉變童年遭遇所帶來的影響。科學家貝利和巴爾特斯最核心的思想是:在做出改變方面,沒有哪個生命階段優于其他階段。
當然,認為人們可以改變的觀點是現代心理療法的核心基礎[8]。因為有改變的需求,人們才尋求精神科和心理醫生的幫助,而現代精神病學和心理學的研究在治療或治愈許多精神障礙和壓力問題(尤其是恐懼癥、焦慮癥、應激障礙、人際關系問題以及輕度至中度抑郁癥)方面基本有效。在上述自愿做出的改變中,有一部分圍繞著生活方式的改善,而另一部分旨在改變人格。有時只是細微的人格變化,便足以為我們提供成功老去的最佳機會。為了做出最有效益的變化,每個人都可以思考一下哪些關鍵因素構成了現在和過去的自己,以及自己未來希望成為的樣子。
所有特定時期內的人格特質都會組合成人們的人格。在所有文化中,人們都傾向于使用基于人格特質的標簽,例如慷慨、有趣和可靠(積極方面)或吝嗇、無聊和不穩定(消極方面)來描述他人,以及做出態度中立的評價,或根據實際情況判斷,例如男孩子氣和愉快自信。然而,這種基于“人格特質”的評價方法可能模糊兩個重要事實:①在不同情況下,人們通常表現出不同的特質;②人們可以改變特質。
很少有人能一直保持慷慨、有趣和可靠——人們面臨的機會和不斷變化的境況能深刻地影響其展現給世人的、由遺傳預先決定的行為和習慣。特質是對行為概率的描述。具有某種明顯特質的人[9]會比特質不明顯的人更頻繁、更強烈地顯示出該特質。和宜人性特質不明顯的人相比,該特質明顯的人表現出宜人性的概率更大;但是,宜人性特質不明顯的人也會在某些時候體現出宜人性,就好比內向的人有時也會變得外向。
宏觀文化和微觀文化對此也有影響。美國的宏觀文化認為的害羞和保守的行為在日本可能是完全正常的舉動。而在美國的微觀文化中,曲棍球比賽中可以接受的行為可能并不適合出現在董事會會議室。
布克·T.華盛頓(Booker T. Washington)曾寫道,“性格而非處境”造就了一個人。拉爾夫·沃爾多·愛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寫道:“任何境況變化都無法彌補性格缺陷。”盡管許多優秀的故事和詩歌離不開成功的人物性格塑造,但在現實生活中,性格對我們的影響比想象中的要少,而境況及我們對此做出的反應的影響卻比我們意識到的要大。若是能劃分人生境況的好壞,那便再好不過。但這并不現實,因為人們在特定處境下做出的反應存在個體差異。一些被父母拋棄(或感到被拋棄)的孩子長大后仍能完成良好的自我調整,成為適應社會的好公民;而另一些則淪為巨斧殺人犯。同樣,并非所有人都能對生活點滴表現出韌性、毅力,并抱有感激之情(“至少我還有飯可以果腹”)。
傳統觀點認為基因影響生理性狀,例如發色、膚色和身高。但其實基因也會影響心理和人格特質,涉及自信、同情心及情緒穩定性等方面。在一個滿是一歲兒童的房間內,可以明顯觀察到有些孩子更冷靜,有些更獨立,有些聲音更響亮,有些較安靜。有多個孩子的父母從一開始就對孩子間的個性差異感到驚訝。此處特別提到基因對性狀的影響,意在強調基因的影響并非堅不可摧。基因無法主宰你的未來,但確實會限制日后人格的塑造方式。遺傳并非法令,基因影響的人格特質也會被變化莫測的文化和機會因素左右。對復雜性狀的最佳詮釋是:這是在任何基因,即便是大段基因中都無法觀察到的、剛出現的特質,因為基因隨時間推移呈現出的表達方式對特定性狀在社會現實意義上的變化發展而言至關重要。
基因在人體內處于休眠狀態,由特定環境觸發因子來激活,即所謂的基因表達。創傷經歷、飲食習慣、睡眠方式和睡眠時間以及與好榜樣的接觸等,都可能會改變基因的化學組成,進而“喚醒”并激活基因,或使其繼續休眠,而后自我封閉。從在子宮中發育到整個生命周期,大腦神經元發育的方式就好比遺傳可能性和環境因素之間的復雜的探戈交鋒。每當人們學習到新事物,神經元便會相互連接,但基因會約束這一過程。例如,若你遺傳了只能長到5英尺(152.4厘米)高的基因,那么任何知識的習得都無法讓你進入NBA[雖然球員斯伯特·韋伯(Spud Webb)的身高是5英尺7英寸(約170.2厘米),而馬格西·博格斯(Muggsy Bogues)的身高是5英尺3英寸(約160厘米)]。更微妙的是,如果基因約束了你大腦中聽覺記憶力的神經回路——也許是因為基因偏愛視覺空間認知的表達——那么無論你參加多少課程,都不太可能成為一名音樂巨星,因為音樂家需要有較強的聽覺記憶力。
思考基因表達時[10],可將自己的生活比作一部電影或連載多年的電視連續劇。此時,DNA是劇本,針對影片中所有參與者的指令、對話和舞臺指導;而細胞是演員;基因表達則是演員呈現劇本的方式。演員可能會根據自身經驗來詮釋臺詞,其表達方式甚至可能令編劇感到驚訝。
當然,演員之間會互動,或多或少會產生矛盾。在《宋飛正傳》(Seinfeld)②中扮演喬治·科斯坦扎(George Costanza)的演員杰森·亞歷山大(Jason Alexander)[11]曾抱怨,與飾演喬治未婚妻蘇珊的海蒂·斯威德伯格(Heidi Swedberg)合作非常困難——“我完全不知道如何與她對戲。我和她演繹喜劇場景時的節奏總是無法契合。”朱莉婭·路易斯—德瑞弗斯(Julia Louis-Dreyfus)和杰里·宋飛(Jerry Seinfeld)也曾有類似抱怨,稱“無法”與海蒂合作演戲。但是,亞歷山大、路易斯—德瑞弗斯、宋飛和邁克爾·理查茲[飾演科斯莫·克萊默(Cosmo Kramer)]之間的化學反應是顯而易見的,這使得《宋飛正傳》成為史上最成功的喜劇。
此后,基因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只勾勒出大致框架的生活劇本。隨后,我們便可以即興創作。文化、機會因素和境況都會影響劇本的詮釋方式。其后,我們每個人對劇本的詮釋方式會影響他人對自己的回應。每個人社交世界中出現的不同回應會改變大腦神經元的連接方式和化學組成,進而影響對未來事件的反應方式以及對特定基因的開啟和關閉(過程循環往復,錯綜復雜)。
三大因素中的文化因素對我們理解特質起著重要作用。與美國人相比,墨西哥人更看重謙卑的品質;威斯康星州的村民也比華爾街人士更重視謙卑的可貴。特拉維夫人認為的禮貌行為可能是渥太華人眼中的粗魯行為。我們描述他人時使用的措辭并不絕對;這些描述都和文化有關——我們必然在各人的社會背景和規范下比較人與人之間的特質差異。
家庭包含了一種微觀文化,而且傳統、世界觀、政治和社會觀念差異巨大,在工業化大國中尤為如此。在所有城鎮或城市中的每家每戶對事物都有各種各樣的態度,對再瑣碎的事情也有不同的觀點,例如順路拜訪朋友合適,還是需要提前告知;使用牙線清潔牙齒的頻率如何(如果用);以及是否該限制電視和電子設備的使用時間等。獨特的家庭文化價值觀會影響特定的人格特質:自發性、責任心和遵守規則的意愿(或至少服從規則的能力)。文化是影響個人本質的重要因素。
第三大因素是機會因素。機會和境況對行為的影響比我們大多數人意識到的要大,且其影響體現在兩個方面:這個世界如何對待我們,以及我們主動或被動陷入的處境。
相比皮膚黝黑的孩子,皮膚白皙的孩子對陽光更為敏感,因此可能會減少戶外時間。比起體重較重的孩子,消瘦的孩子能更容易地探索排水管道內部和大樹樹頂。你可能天生富有冒險精神,但如果身體條件不允許,你便可能會轉而尋求其他體驗,或繼續不太需要體能的冒險方式(如電子游戲或數學)。
除上述身體特征外,我們在家庭和社會中都扮演著各自的角色。在子女較多的家庭中,長子往往會承擔部分養育和教育年幼弟妹的責任;根據各自父母的情況,最小的孩子可能會得到寵愛或被忽視;在家中排行中間的孩子可能被迫扮演“和事佬”的角色。上述因素影響各人的發展,但是與基因一樣,它們無法起決定性作用——我們可以擺脫它們的束縛,即興發揮,創造自己的未來,但這并非一蹴而就(而且在某些情況下,這預示著許多錯誤的開端、失敗和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