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卷世界的病毒恐怖襲擊已經過于三周年,在經歷了這樣的苦難后,2040年的我們,并未吸取任何教訓,戰爭,災難,疾病,糧食危機和水源危機,以及越來越多的恐怖襲擊和非人道組織興起。愿我們能渡過難關,攜......”
車載觸碰電臺被一只白凈纖細的手指關閉,一輛鈴木吉姆尼吉普車在紐約州的高速公路緩慢移動,關閉電臺的是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女孩,她留著長發,帶著一副被很多人嘲笑蠢和宅的厚眼鏡。
綠色的眼睛中充滿無奈,嘴里嚼著口香糖,一臉煩躁的盯著前車后座里,向她做鬼臉的兩個白人小男孩。副駕駛坐著一個玩著手機的男孩,小男孩身材矮小,皮膚白皙,同樣的綠色眼睛不斷的隨著手機中的戰機移動。他抽抽小鼻子,嘴里抱怨著游戲難度。也抱怨著為什么要不遠萬里要跑來這么個地方堵車。
“所以,我們真的要去找姐姐你的朋友嗎?我們為什么要這么遠的路回栗子阿姨家?”
小男孩抱怨著,手里一點沒停歇觸碰手機游戲按鍵的動作。但隨著戰機被擊落,游戲也已結束。小男孩把手機放進褲子里。抱著胳膊對著身邊的女孩生悶氣。
“你見了我朋友可不能叫她阿姨,聽見沒有?小心人家揍的你滿頭包。”
女孩推動檔位,讓車子緩緩跟隨前方的車輛,她期待著能早點到達目的地,也期待著前面那輛房車里面的小崽子們最好安靜一點
但很快,車子行駛不到幾米,又停了下來。她把頭探出窗口,向其他司機打聽發生了什么。因為大量的汽車堵塞在一起,司機們百無聊賴的在車里郁悶,一些消息靈通的人們了解到十幾公里外的高速路上發生了卡車側翻事故。同時造成了多車相撞,沒辦法,在前面的路暢通以前,長長的車龍如巨大的蟲子一樣,遲緩的前進。
“姐,我和你說話呢!”
連續幾次呼喚女孩的男孩沒有收到回應,很不滿的戳了戳女孩的腰間,這突然的動作戳到女孩的笑點,她邊躲邊笑著把小男孩摟在自己臂彎里。然后狠狠的用左手揉搓男孩的頭發。
“臭小子,我聽見了,但是沒辦法,姐要出遠門啊。把你交給栗子姐姐我能放心一點。”
男孩胡亂的拍打著女孩手臂,直到女孩笑著松開他,男孩這才從從女孩臂彎里逃出,然后打開車窗,看著周圍的司機們一臉怨氣,有些不快的說:
“我是很習慣自己到處跑在你各種不同的朋友家里玩啦,但是我們一年才見面幾次,最多的時候我們才見面半年。也不知道你究竟在忙什么。”
“我忙還不是為了你以后好好學習,未來考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養活自己?順便找個好看聽話賢惠的老婆,省著我管你啦。”
女孩看著氣鼓鼓的男孩,笑著再次伸手想去揉搓男孩腦袋,但被男孩掙扎著躲開。男孩苦著臉,然后看著窗外破卡車后座的一只拉布拉多犬,邊嘗試逗弄它邊說:
“自從媽和爸走了,你就真成媽了,見面就嘮嘮叨叨,你還說好好學習呢,時不時到處跑,到處換學校,朋友都沒幾個,還老婆呢!”
“哈哈!你小子還真想找女朋友啊!長大啦!”
女孩哈哈笑著,男孩被說的滿臉通紅,惱羞成怒的撲過來和女孩鬧作一團。女孩笑嘻嘻的抓過男孩的雙手,狠狠的張嘴咬住男孩滑嫩的臉頰,痛的男孩齜牙咧嘴的表示認輸。男孩坐到座位上,趕緊用袖子擦掉口水和揉搓吃痛的臉蛋。然后嘟著嘴說:
“大人欺負小孩,從來你都沒讓著我過,和小孩鬧著玩也下死手!不對!下口!”
“這叫提前讓你知道世界的險惡!小鬼!”女孩微笑著望著男孩,正準備要說什么的時候,放在一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她笑笑揮手讓男孩安靜。拿起手機,看了眼上面的備注:“大嗓門蠢女人”然后嘆了口氣,點開了接通鍵。
“小架子!秦璃月!你到哪了????”
手機即使沒有開擴音,手機里的女聲也震的秦璃月手掌發麻。秦璃月深吸一口氣,扶了扶額頭,打起精神,把手機放到耳邊:
“在洲際公路堵車,預計是今天沒法到你家了。”
“那還不是你做人太懶散?!早點出門不就好了?快點吧!大家都等著你們姐弟倆呢!”
秦璃月看了眼手機上的日期,2040年9月12日,明天就是弟弟秦小幺的生日。難得抽出時間帶弟弟出國去找朋友玩,誰能想到會堵車呢?她看看秦小幺那稚嫩的臉龐,她也知道。
自從父母因動蕩離世,她擔起了照顧弟弟的職責,但為了錢,長時間的外出工作。久而久之就逐漸讓秦小幺對自己不滿。這也沒辦法。現實總是殘酷的,天天守著弟弟,以她所學到的技能。沒法在現今的世界給弟弟一個安穩的家。
“睡著了?實在不行你們去綠梅公園玩一圈,避開堵車,等什么時候道路通暢了,你們再過來。”
遠在另一邊的女人栗子如是說道。秦璃月想了想,也對,與其在公路上堵著,不如帶著弟弟出去散散步,玩一玩。這樣不但能繼續增進姐弟感情。還能散散心。遠離自己壓抑的工作。
秦璃月轉頭問弟弟:
“想不想去附近玩一玩?找找有沒有什么咱們兩個能散步的地方?”
秦小幺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搓著手指點點頭:
“總比和你這個馬上三十歲還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堵在同一個地方幾個小時好。”
“你這小子!”秦璃月探身去抓秦小幺的臉蛋,卻被秦小幺急急忙忙的躲開了。電話那頭的栗子微笑著等待姐弟倆玩鬧一會后才張口:
“按照GPS定位來看,你們再往前2.3公里外,開下公路再開2公里就到綠梅公園了,那是新開的游樂園,在這樣的時代能開游樂園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說得好像你們島國游樂園全被炸飛了一樣。好了,不說了,再有幾個小時我們就到了。見面再聊。”秦璃月說著,掛斷電話,然后望著逐漸開始期待綠梅公園什么樣的弟弟,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隨著車流緩緩移動,秦璃月的思緒開始回到以前。那場世界動蕩的三戰和瘟疫。那不斷出現的極端主義分子和更多的寡頭財閥。自然災害席卷沿海國家,內陸干旱似是滅絕人類。
內憂外患,人們已經完全不在意三戰是誰引發的,也根本不會去考慮病毒是哪個組織播撒人間的。人類像是被綁在終焉戰車的履帶上逐漸被碾碎。
混亂的世界,往往第一個倒霉的總是平民。在外國進行科考調查的父母因恐怖襲擊而亡,收到消息的秦璃月心臟在那一刻停滯了,父母沒有尸體,沒有記錄,沒有留言。災難現場什么都沒留下。其余的親人因為變動不是各自斷了聯系,就是干脆不想沾手秦家姐弟倆燙手的山芋。同樣在國外工作的秦璃月得到噩耗后,馬不停蹄的趕回國,沒有父母尸體,自己住校的弟弟還小,怎么才能安慰她的小弟?
看著家中的一家四口全家福。她無助又絕望,人總得過日子,人總得向前看。她強忍著悲痛為他們父母舉行了葬禮。賣掉房子,將全家福縮印成錢包口袋大小。她拿著剩余的錢,忙前奔后的處理一切。在沒有父母骨灰,只有少數父母衣物的石碑前,秦璃月跪下來緊緊地抱著秦小幺。任由弟弟放聲大哭。直到秦小幺哭累,哭透,哭到已經接受現實。她擦去秦小幺的眼淚,告訴他。
“以后只有我們姐倆了,你是這個家唯一的男孩子了,我活著,我保護你,而我不在,你要挺起胸膛,保護自己。做個男子漢。”
秦小幺抬頭,望著整場事故最終,一滴淚沒流下的姐姐,他不明白自己的姐姐為什么如此堅強,或者冷血.......自己的父母去世,她似乎并不是那么撕心裂肺的悲痛。但他懂自己的姐姐,從小到大都是自己的大姐保護著他,被欺負的時候是姐姐出頭揍跑了搶奪玩具的壞孩子,被父母教訓的時候也是她一臉笑嘻嘻的幸災樂禍,又即時護住弟弟不讓父母繼續深說。
哪怕是犯下大錯,秦小幺大膽到用鑰匙去捅插座,狠狠的挨了一頓揍,也是姐姐盡可能的護住自己。但是他始終想不通,大學畢業后父母介紹自己姐姐去國外培訓,到底,發生了什么。讓很難才能見一面的姐姐如此......對父母的離世冷漠。
秦小幺知道,自己該長大了,但是悲傷如陰云,人沒法短時間內就擺脫喪失至親的傷。秦小幺不知道的是,秦璃月也很難受,那種挖心掏肺的刺痛,不過經過了許多事,生死,只是自然的輪回。
自從父母死后,秦小幺再也沒看到姐姐秦璃月的笑臉,直到姐姐把他不斷的寄宿在她各種朋友家里,不斷的轉學,不斷的認識新環境。
反反復復幾年后,突然某一天,姐姐回國接上自己,并一反常態的笑容滿面,那笑容是滿足,是快感。秦小幺不懂,他小小的腦袋瓜里轉不動這么多東西,但是總而言之,姐姐笑了,這就代表日子會慢慢好起來了。
秦璃月收回思緒,車子已經緩緩開到岔路口,開下公路,撇了一眼路牌“紐約州綠梅公園—歡迎。”她笑著指著岔路兩邊的整齊的大樹:
“小鬼,我們馬上到了,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有什么就吃什么!”
秦小幺開心的不斷搖晃身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到達綠梅公園,秦璃月笑著答應,將車提速,沿著道路一直前進,她沒注意到,她開下坡道,轉彎向綠梅公園前進后。
兩輛路虎吉普車在他們后面行駛下岔路,然后把車橫在路中間,從上面下來幾個人,他們戴著墨鏡,穿著統一的黑色西裝,目送著秦璃月姐弟開走。其中一個墨鏡男拿出手機撥通,說了些什么,然后他們開始封鎖岔路,路上試圖借路從綠梅公園繞過堵車的車輛都被攔下。
秦璃月越往前開越覺得不對勁,她四處打量著周圍,沒有從綠梅公園返程的車輛,也沒有車輛跟隨她,工作日人少情有可原,但是新開的游樂場在如今的大環境下,實屬新鮮事,不應該沒人來吧?
她心里思索著是不是走錯了路,或者干脆是栗子那邊對這邊了解不多。但是納悶歸納悶,看著自己弟弟興奮的樣子,索性繼續開下去。堵在路上這么久了,兩人也有些餓了。到綠梅公園買寫吃喝也好。
“所以姐,我想和你說個事。”秦小幺扒在車窗,沒有回頭,一個人望著倒退的樹林說
“我不允許你買新的游戲了哦,新的鞋也不行。”秦璃月壞笑著握著方向盤,微微偏頭,試圖看到弟弟氣急敗壞的樣子。不過她沒看到秦小幺的氣嘟嘟模樣,倒是秦小幺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
“我是想啊,我可不可以不要到處轉學了,我想回國了。每次我交到朋友,不到幾個月就轉學,收拾東西,打包好跑來跑去的.......”秦璃月聽到弟弟這么說,她沉默了,她需要錢,需要足夠的錢來養活弟弟,她的技能雖然能安穩的讓弟弟長大,陪伴弟弟。畢竟沒了父母,秦小幺是她唯一的親人。但是,很多事她沒有處理完,等處理完了,再陪伴弟弟,可能秦小幺都要上大學了吧。她沉默著,秦小幺微微回過頭,然后又把頭轉回去說:
“我長大了,可是我還是想姐你陪著我,這樣很自私我知道,但是家長會,運動會,還有亂七八糟的活動,都是我自己,我也不想每到新的地方認識新的朋友,再分開了。這樣......很難受......”
秦璃月張開口,又把話咽了回去。她迷茫的望著前往的道路,她也知道,她冷落弟弟很久了,錢能解決很多事,但是真正想要用錢解決親情的時候,往往已經晚了。她加快了車速,伸出右手撫摸秦小幺的頭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下一個月回國,我把手里的事忙完,我就回來陪你。”
“這倒是你頭一次說,那你什么時候能忙完?”秦小幺回頭,任由姐姐撫摸自己的腦袋瓜,綠色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自己姐姐,秦璃月思索了會,轉過頭然后笑嘻嘻的說:
“看你表現咯?”
秦小幺剛想和姐姐說什么,但他發現遠處綠梅公園的大門緊閉,里面也沒看到工作人員活動,連門口的售票廳也沒有人在。奇怪的是,里面的設施還在運作,摩天輪在轉圈,云霄飛車在爬坡后極速沖刺,就連鬼屋上的招牌,可以活動的吸血鬼都在呲著牙,哈哈哈的狂笑。
“公園關門了嗎?”秦小幺有些失落,秦璃月把頭探出車窗,四周環視了一下,沒看到任何人,她打開車門,走下車,叉著腰。繼續觀察著公園內外。秦小幺也跳下車。站在車邊渴望的看著過山車轟轟轟的一圈又一圈疾馳。秦璃月撓著頭,按理說這樣新開的游樂場應該有外部停車場,難道是她開錯了方向,開到了另一個門?
她走近大門,通過柵欄向里面望去。沒有游客,也沒有工作人員。公園正常運轉著。她正納悶,身后傳來腳步聲。秦璃月沒考慮太多,以為是秦小幺也過來了,但她突然感覺不對勁,自己的弟弟不會踩出如此沉重的聲音。
她連忙轉頭,在轉頭的一剎那,她看到自己的弟弟被幾個身穿吉利偽裝服的人給按倒在地,秦小幺閉著眼睛,不知道出什么事了。而她面前,是一個帶著墨鏡穿著西服的壯漢,左臉臉頰有顆眼淚文身,脖子上文著受難天使。
秦璃月剛想張口,她只聽到“砰砰”兩輕聲,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腹部和胸口,吃力的抬起頭,她一眼就看到壯漢身后有同樣穿著西裝的墨鏡男,手里握著帶著消音器的手槍,那槍焰還未散去。
秦璃月緩緩靠著鐵門癱坐在地上,她吃力的想要喊自己弟弟的名字,她也想要去查看自己弟弟的情況,但是眼皮越來越沉重,身體越來越不受控制。她看不到自己弟弟在哪,朦朧中她只能看到壯漢墨鏡男慢慢靠近,她腦中也無法繼續進行思考,那種絕望和無力感從父母離去后再一次涌上心頭,她想把這些甩出腦袋,徒勞的她,慢慢閉上眼睛,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