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凌家人也會欺負人

“這口氣我要幫妹子出，找上些小廝跟著我去把十八箱搬回來。”大哥凌風聽到二少爺凌云說起自己妹子嫁妝被妹夫送進了賭坊，心里很是惱火，偏偏又是直性子，“我看先要教訓那個賭坊的不良老板……”

愛賭錢的主，這常在河邊走，不可能不濕腳，何況這賭錢的事明顯有人是做局讓妹夫黃畢方往里鉆，所以凌家大公子用的是搶，直接搶回了妹子的十八個大箱子。那開賭坊謝老板只能自認倒霉。

“妹子，”凌風大踏步帶著家丁抬著十八箱走進黃家來，把守門的張叔嚇了一跳，直接從小板凳上彈了起來，廚房里袁夏和喜鵲兩人正依偎在一起，聽到這聲音嚇得連忙推開了對方，喜鵲聽到大公子的聲音了，跑了出來。

“喜鵲……”凌云說道，“趕緊叫你主子過來……”

“大公子，您這是……”袁夏和喜鵲的眼光一起盯在了這十八個大箱子上發了楞。

凌巧娘聽到哥哥的聲音已經跑了過來，她看到箱子卻咬起了手指，似乎是呆呆看著哥哥凌風，半天憋出句話：“哥哥，是你偷我的箱子嗎？”

凌風一看妹子這個模樣，更加生氣了：“你小子是不是瞎眼了，黃畢方你這混小子，給我滾出來。傻……傻丫頭，讓我好好教一下你……你作為一家之主，首先就應該管住自家東西，我娘子說了當家娘子應該掌管府里所有的錢財……”

“大哥，我歷來不喜歡理財……”凌巧娘說道，她看了看袁夏，“你公子怎么拿我東西……”

袁夏低下了頭，喜鵲瞪了他一眼。

“黃家不肯交出管賬鑰匙也就算了，但是你的嫁妝是你自己的私房錢，怎么可隨便給那個男人，對你男人可要提防些，他在我們黎京城里可是這方面名聲不太好，按理說男人喝酒賭博都不算事，但是這小子又蠢又壞，也不知二弟看中他什么，在爹面前把他夸得天花亂墜。”

黃畢方出來了，依舊一身淡藍長袍，頭上還戴著頂藍色帷帽遮著面目。

“大哥，這些東西怎么會在你這里？你搶的？”黃畢方問道。

“我只是拿回來罷了，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我家妹子，何況那賭坊老板是聯合人坑你的錢財，我……我一看就知道。”凌風說道。

“大哥，這愿賭就該服輸，謝老板不會做這樣的事……”

凌云更生氣了，他打量著黃畢方，“你這陽陽怪氣的打扮我看著就來氣，在家里還遮遮掩掩的。我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你這笨小子懂什么，我說謝老板使詐就是使詐。”凌風伸手摘下了那帷帽。

帷帽之后是一張蒼白的臉，看著有些眼熟，卻記不起在什么地方見過，黃畢方用手遮著自己的臉，張叔說道，“大公子，我家公子皮膚過敏，曬不得太陽。”

凌巧娘似乎心痛了相公，奪下凌云手里的帽子還給了夫君，那黃畢方更是配合這一出把巧娘攬在了身邊。

“二哥知道嗎？”巧娘問道，“爹爹知道嗎？你不要又闖禍了，爹爹說過你不可以再闖禍了。你這般行為會毀了凌府的名聲的。”

“罷了，是我多管閑事了……”凌風不知說什么，于是扭頭就走。

“夫君，我大哥厲害嗎？他可疼我了，”巧娘可是夠大膽的，一下子抱住了黃畢方，“我打扮好了來陪夫君您。現在您是我凌家的人了，偷拿我的嫁妝總歸是不對的，不過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以后不要這樣了……”

黃畢方低下了頭，滿臉通紅。看著巧娘離開，黃畢方連忙跑進了自己的房間躲了起來。

凌巧娘過了半個時辰才出現在黃畢方的門前，只不過她的樣子不敢恭維，胭脂亂抹，就連眉毛也畫歪了：“夫君……我打扮好了……你把門打開……”

“趕貨呢。”里面的人再也不肯把門打開了。

“你不喜歡我是嗎？我不賢惠嗎？”巧娘望著里面。里面靜悄悄的。

“不……不是的……是我對不起娘子，沒臉見你。我做錯了……”里面的黃畢方說道。

張叔過來說了一句：“少夫人，您就擔待一些吧，我家公子生性單純，又不會說話。”

他竟然也知道丟人，凌巧娘心里暗暗罵道，卻又同情起來，他不會真是傻到被人騙吧。

“小姐，誰替你化的妝……好難看……”喜鵲拉住了凌巧娘忘回走，“我給你重新弄一下，弄得像仙女一樣，姑爺就會出來的。”

“女孩家就要像女孩，嫁了人更要賢良淑德。這對夫君一定要體貼才是，以后少作妖戲弄人，你早該收收性子了。”父親說過這樣的話，難道這打扮真會嚇死夫君嗎？二哥上月娶了楊子衾，自己如今也算嫁人了，對凌府來說真是皆大歡喜。凌巧娘戶籍上是凌家庶女，女子守家，男子守國，半年前父兄都在邊關，兩月前哥哥們才回凌府娶親，是占了配婚令的光，蹉跎歲月，大哥三十未娶，二哥與自己同為一母雙生，可偏偏體弱多病，就是個書生命，所謂的能文能武只是虛傳，他那寫詩才情倒是真的。至于騎馬彎弓那只不過是騙人的，會這些的是自己，本以為自己要陪二哥他們一輩子，哪知這配婚令自己也逃不掉。凌府后院關著的傻丫頭也有人惦記，這回父親只能把自己嫁了，又偏偏舍不得遠嫁，隔壁黃家似乎是本分人家，又不起眼，算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又與朝廷沒瓜葛，父親的如意算盤打得挺不錯，這黃家小呆子老實無用隨便欺負，只不過沒想到他脾氣那么硬，不待見自己，只會被身邊那些奸猾小人欺負。

“我哥就是把我嫁妝拿回來了，他怎么不理我了。”巧娘徘徊在前院，袁夏斜眼看著她，丫頭喜鵲輕輕說道：“袁夏告訴我，那錢財其實他家公子不貪，公子也不愛賭錢，只是因為那賭坊謝老板一直救助著東岳廟那群孤兒，于是時常故意送些錢財去。”

“那可是我的東西，他還有理了。”巧娘這回真是不樂意了，“他不是傻就是壞，拿我嫁妝送人情。嚇他又如何？”

“少夫人，您誤會了，我們公子就是天性純良，要不是這樣的人，也不至于娶不上媳婦，我家公子的繡品可是挺值錢的，他其實不那么缺錢，他是京城第一繡，十年前就獨得當今圣上親封，又是才貌雙全，陛下想招他進宮為朝廷效力，卻被拒絕，我家公子不喜歡于是沒去，織造局每年都會給我家公子送來不少銀子，求我家公子的織品，我家公子能缺錢？夫人箱子里的東西雖然值些錢，可是做工粗鄙，公子說不如不要換更好的。所以那些東西公子就沒看在眼里。”

“更好？你家公子怎么不給你一件好衣服。”凌巧娘看了袁夏一眼，身著粗布衣，他在胡謅吧，與自己說笑吧。自己寫詩什么是比不上二哥凌云，吹牛裝怪功夫可是也不差哦。

大哥凌風的媳婦，杜太師的女兒就是自己幫著騙過來的，還真是有趣。配婚令一下，這杜家不得放出自己的獨女，杜小姐年過二十五，父親一直不想嫁，本想等著嫁狀元郎，可是這十年來狀元郎人人有妻室，她又不肯屈從什么探花榜眼，眼睛高著呢。杜太師府里也不差這些錢養她，她可成了京里的老姑娘。配婚令一來，她也不得不降身價，只不過佳婿難尋。凌家二位公子一文一武，杜太師自然是看到了，杜小姐盯上了文質彬彬的二哥凌云，只是二哥早有心中人，父親不知情與杜太師寫下了婚書，也替大哥凌風定了楊家女兒子衾為填房，二哥當然不高興，大哥二哥結婚那天一招換新娘，自己就解決了所有問題，只是委屈了杜家大小姐有苦說不出。誰讓她是盲嫁，不認得二哥，以為大哥就是二哥。其實凌府的主子們一直呆在邊關，他們與京城那些人也真不熟，如今二哥在朝堂為官，這才與眾人熟悉，這凌府二公子主持對外，大公子……大哥魯莽，不把他抓進大理寺坐牢已經不錯了，回來的兩月，大哥就打死了一個世子，幸虧岳父幫忙，不過，誰都知道凌風為京城新晉的蠻不講理霸王。

“好端端大公子去搶人家東西，二公子這下怎么應付，二公子笨嘴笨舌的。”喜鵲擔心起來。

“你擔心啥啊，他也能算笨嘴笨舌？你要是這么擔心他，不如替二哥去衙門把那賭坊老板圈起來，再告他坑蒙拐騙做老千，咱先發制人。”

“不行啊，小姐。”喜鵲說道，“謝老板是姑爺的朋友，袁夏說他是做善事的好人。”

“一碼歸一碼，賺錢要有底線，贓物都收，做再多好事也不是好人。”巧娘說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二哥了，怎么整日袁夏袁夏的。”

“不要啊。少夫人，謝老板不是壞人。”袁夏替公子討人情了。

“小姐，你別亂說，奴婢喜歡二少爺那是以前……”

巧娘笑了：“你家公子讓我開心了，我就不去告發了。”

果真那呆頭的袁夏進去傳話了。

“不就是那么小的院子，還傳話，叫一聲就聽見了。”凌巧娘說道，“餓了，燒飯去呀。我可不會。”

喜鵲連忙跑進了廚房。巧娘于是坐在前院啃起來甘蔗，這渣滓吐得滿地都是。

黃畢方出來了，這回沒戴帷帽，粗看細看倒是看著養眼，長得也算不錯，看來什么曬不得太陽就是蒙人的。“我府雖簡陋，也不能隨地吐這些。你好歹大家閨秀。”只是他的脾氣似乎不怎么好，出來就是指責。

“張嬸叫我這般吃的，我可是第一次吃這個，真甜……”巧娘故意傻傻地說道。

“那是下人的吃法，你應該讓張嬸先削好皮再切成小塊，這渣滓要吐在盤子里。”黃畢方說道，他看見袁夏拿驚訝的眼神瞧著自己，才覺得話多了，連忙換了話題，“你大家閨秀不會燒飯，上回餅子誰做的？”

“反正不是我，我是凌家傻丫頭，不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巧娘說道，“就說你吧，就是一個繡工，其實也不能稱公子，我哥哥們才是公子，他們出生世家，風度翩翩。”

“你是凌家女兒，是凌將軍親生的，不是府里買來的丫頭，本就是世家小姐名門閨秀，你糊里糊涂，頭腦不清，只能說明一件事，凌老將軍沒有管好你，你缺規矩。”

“你和傻子怎么講規矩，府里誰人不知我凌巧娘從小失智，就是一廢人，什么規矩對我都無用……何況我們凌家就是從上到下都沒規矩。也就我二哥喜歡玩規矩，你是不是喜歡他，壓根不想娶我，你不如和他過。”

“失智？我看你口齒清晰，斷文識字，怎么可能傻的？你二哥是男子，怎么娶？你不想嫁人是真的吧，我也用這一招，大家就別裝了，如今你是進我家門就要守我家規矩。”

“你這小門小戶還有家規，我只知道世家有家規，放在祠堂準備罰人的，你拿出你家家規給我看看，我記得黃家連專供放祖宗排位的屋子都沒有。”

巧娘沒說錯，這宅子里沒有這個房間，畢竟黃府空房間也不多，正屋也就是堂屋。

“我家窮，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是家規我會給你的。”黃畢方說道。

“這不會現編一本吧。”巧娘說道，

“我看就是這樣。”丫頭喜鵲探出頭來說道，“小姐，你干嘛去招惹姑爺，說好井水不犯河水的。”

“我就想井水里摻點河水。”巧娘說道，不知道為啥一看見夫君就會有心動感覺。二哥說得沒錯，他長得不錯，說話也好聽，只不過……自己怎么讓二哥幫著拜堂，要是他知道會不會賴賬，沒拜堂卻整日想著……可怎么補啊。

編家規，十條容易，百條就有難度了。畢方才寫到三十條，想到這凌巧娘本就是不傻，將軍舍不得女兒出嫁，編了理由騙人呢。如今這京城天天辦喜事，來年京城里那些老光棍都抱娃娃了。京城里那些舍不得嫁的杜家千金嫁了，這凌家千金也只能嫁了，這幾日想來心里不痛快，自己何必再和她斗氣，弄得心情不好，不如就讓步吧，別讓這凌小姐就像冤魂一樣纏著自己，再過一天就是自己小廝袁夏的婚禮，他的賀禮自己還沒準備，不如出去……三十條家規也應該夠了……黃畢方把墨跡未干的家規拿給了袁夏，讓他拿去給少夫人。

“夫人真認識字？”袁夏問道。

“我本也不知，剛才她沒反駁，大概也認識些，畢竟這凌府不是小戶人家，他二哥文采出眾，認識幾個大字不難吧。”畢方說道，“我上街轉轉，你別跟著了。這回啊，估計娶錯了，這凌家小姐恐怕與杜家小姐一個德行。”

“什么德行？”袁夏問道。

“想拿捏夫君，你看就兩月不到凌大少爺成了杜心悅的舔狗。”黃畢方說道。

“公子您呢……”袁夏問道。

“我絕不做老婆奴……”黃畢方說道，他盯了一眼袁夏，“你給我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