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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官出于史,史由巫出:三代官僚體制滲透著巫覡文化的胎記

觀射父所云重、黎“絕地天通”的故事,其重心在于講述巫、覡、祝、宗及天、地、神、民、類物之五官的形成和發(fā)展。李零以為:“這一故事的主題是講職官的起源,特別是史官的起源。”(60)確切地說,三代之前的職官起源于巫覡活動,即職官起源于宗教,起源于絕地天通之后天上與地下管理職能的劃分,這種劃分已經(jīng)具備了五官的雛形。由于社會事務(wù)的急劇發(fā)展,到了周代,職官的劃分更為細化,職責更為清晰,出現(xiàn)了龐大的官僚體系。

《尚書·君奭》載,周公對召公說:“我聞在昔成湯既受命,時則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在太戊,時則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巫咸乂王家。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孔傳:“伊尹為保衡。”(61)周公列舉的七個商代名臣,保衡為伊尹,去其重,六個人至少有五個可以確認為巫,即伊尹、伊陟(伊尹之子)、臣扈、巫咸、巫賢。有學者以為甘盤也是巫(62)。晁福林的研究結(jié)論是:“周公所列作為輔佐商王的最主要的大臣名單,從伊尹直到甘盤,都有可能是兼任商王朝之大巫者。”(63)丁山斷言商代中葉的政治是“神權(quán)政治”,它的依據(jù)是“卜辭所見咸戊、盡戊,在《君奭》篇均稱為巫咸、巫賢;《君奭》所稱的伊陟、臣扈,在卜辭也稱為陟戊、學戊;然則,卜辭所見以戊為號的名臣,在當時并是巫覡之流”(64);“咸戊做了巫覡,而能治理王家,顯見太戊時代不僅是神道設(shè)教,而且是一種神權(quán)政治”(65)。這一結(jié)論是不錯的,然而僅以巫臣治政為理據(jù),并不能讓人十分滿意,結(jié)合陳夢家之王者既是政治領(lǐng)袖又是群巫之長的觀點,此一結(jié)論將會更有說服力。

《左傳·昭公十七年》記載:“郯子來朝”講述了古代官制的大致情況:黃帝氏以云紀故為云師而云名,炎帝氏以火紀故為火師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紀故為水師而水名,大皞氏以龍紀故為龍師而龍,少皞氏紀于鳥為鳥師而鳥名。以云、火、水、龍、鳥名官,這是圖騰崇拜的結(jié)果。有是官與否,我們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對于這些圖騰的崇拜是后世祥瑞思想的直接來源。馬端臨分析職官的建立時說:“陶唐氏以前之官所治者,天事也……太古洪荒,步占之法未立。天道幽遠,非有神圣之德者,不足以知之。而位天地,育萬物,定四時,成歲功,乃君相職業(yè)一大事。”(66)堯以前的職官主要是觀測天象、確立時序,與《周易》所說的仰觀俯察情境相類,非神人、圣人不能任其事,所以巫覡發(fā)展的最高層次就是變成行政領(lǐng)袖,陳來總結(jié)說:“夏以前是巫覡時代。”(67)也就是說,三代以前的社會生活充滿了巫術(shù),三代政治的性質(zhì)無非是巫術(shù)政治,如果有職官的設(shè)置,也是巫官。

“自顓頊以來,不能紀遠,乃紀于近,為民師而命以民事。”(《左傳·昭公十七年》)隨著社會生活的豐富,以及私有化的發(fā)達,由巫覡轉(zhuǎn)化而來的君長,必須面對復雜的宗族或者邦國事物,職能由天上轉(zhuǎn)到地上,由悅神轉(zhuǎn)向治民,這是社會管理發(fā)展的必然趨勢。顓頊時代不得不“為民師而命以民事”,絕地天通的改革成果,即出現(xiàn)了“天、地、神、民、類物之官”之五官。顓頊的五官系統(tǒng),在傳世文獻里還是有跡可循的。

《左傳·昭公二十九年》,晉國太史蔡墨云:“五行之官是為五官。”即木正句芒,火正祝融,金正蓐收,水正玄冥,土正后土。而五官系統(tǒng)的確立,蔡墨作如是說:“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該,曰修,曰熙,實能金木及水。使重為句芒,該為蓐收,修及熙為玄冥。世不失職,遂濟窮桑。此其三祀也。顓頊氏有子曰犂,為祝融。共工氏有子曰句龍,為后土。此其二祀也。后土為社;稷,田正也。有烈山氏之子曰柱,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棄亦為稷,自商以來祀之。”(68)五行體系的官制系統(tǒng)已經(jīng)非常清晰:木正重為句芒為春官,火正犂為祝融為夏官,金正該為蓐收為秋官,水正修、熙為玄冥為冬官,土正句龍為后土為中官。這是先儒意識里三代以前的官制體系。《禮記·曲禮》載:“天子建天官,先六大,曰大宰、大宗、大史、大祝、大士、大卜。”“天子之五官,曰司徒、司馬、司空、司士、司宼。”此六官,或五官,鄭玄認為,“此蓋殷時制”(69)。“士,獄官之長”(70),司士系刑官,職掌典獄。周代六官無司士之職。司士別屬于司馬,職能已經(jīng)轉(zhuǎn)移。《禮記·王制》載:“天子三公九卿。”三公為太師、太傅、太保。《周禮》分設(shè)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是為六卿。加之少師、少傅、少保三卿,構(gòu)成了傳統(tǒng)意義上的九卿。天、地、春、夏、秋、冬之官,是周人根據(jù)職官的重要性而進行的一種排序,并不是天官管天,地官管地。顏師古謂:“冢宰掌邦治,司徒掌邦教,宗伯掌邦禮,司馬掌邦政,司寇掌邦禁,司空掌邦土也。”(71)《尚書·舜典》記,舜封官建職:禹平治水土,故為司空;契敬敷五教,故為司徒;棄播時百谷,故為后稷;皋陶治理刑獄,故為士;垂總理百工,故為共工;伯夷職掌祭祀,故為秩宗。這些都是切近民事之官,屬理天地四時。同時,《堯典》的職官設(shè)計有后人改造的痕跡,并不能真正說明那個時代已經(jīng)有如此體系完整的官制設(shè)置。

《左傳·僖公二十六年》記,“夔子不祀祝融與鬻熊,楚人讓之”。杜預注:“祝融,高辛氏之火正,楚之遠祖也。鬻熊,祝融之十二世孫。夔,楚之別封。故亦世紹其祀。”“熊摰,楚嫡子,有疾不得嗣位,故別封為夔子。”(72)夔子不祀祝融與鬻熊是無禮的行為,引發(fā)了楚人的不滿。《史記·楚世家》載:“高陽(顓頊)生稱,稱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為帝嚳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嚳命曰祝融。”(73)《國語·楚語》記載的絕地天通,即為“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左傳·昭公二十九年》記,少皞氏四叔之重,為句芒,為木正;顓頊氏有子曰犂,為祝融,為火正。可以這樣理解,木正(南正)重為重,而火正(北正)犂,為重黎。五行之木正(南正)重為句芒為春官,于《周禮》則為宗伯,掌理祭祀鬼神;五行之火正(北正)犂為祝融為夏官,于《周禮》則為地官司徒,掌理土地、人民。《周禮》的夏官恰恰是司馬。明乎此,司馬遷的自敘傳可以得到非常合理的解釋。“昔在顓頊,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唐虞之際,紹重黎之后,使復典之,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甫其后也。當周宣王時,失其守而為司馬氏。司馬氏世典周史”(74)。北正亦作火正。司馬氏系火正犂,即《楚世家》所稱的重黎之后。“重黎氏世序天地”,別為司馬氏。《周禮》的司馬掌軍旅,故云“失其守”。

《左傳·襄公九年》載:“陶唐氏之火正閼伯居商丘,祀大火,而火紀時焉。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75)帝堯時代的火正為閼伯。那么,閼伯又是何人呢?《左傳·昭公元年》,子產(chǎn)云:“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沈……后帝不臧,遷閼伯于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杜預注:“商丘,宋地,主祀辰星。辰,大火也。”“商人,湯先相土封商丘,因閼伯故國,祀辰星。”(76)高辛氏為帝嚳,其子閼伯遷居商丘,主祀辰星。閼伯的后裔相土,因襲其舊,故辰星又稱為商星。宋為商人的后裔,周成王封微子啟于“閼伯之墟”,即大辰之虛。商人先祖為火正,即主大火,辰星即大火星。

古者建國立官,必以為受天之命,傳之先祖,于是累世傳其業(yè),子孫固守其職,并以“世世無失職”為榮耀。《左傳·昭公八年》,史趙言:“自幕至于瞽瞍,無違命。舜重之以明德,置德于遂,遂世守之。及胡公不淫,故周賜之姓,使祀虞帝。”(77)此謂世紹其業(yè),世官制度的本源也在于此。關(guān)于國土,孟子以為必須“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為也,效死勿去”(78),從祭祀的角度看,“天子之子當封為王者后,以祀其受命之祖”(79),所以,武王克殷,挺進朝歌,“未及下車,而封黃帝之后于薊,封帝堯之后于祝,封帝舜之后于陳。下車而封夏后氏之后于杞,投殷之后于宋,封王子比干之墓,釋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復其位”(80)。根據(jù)職官世守和封先王后裔的古代政治傳統(tǒng),顓頊氏之子火正黎,楚人的先祖重黎為火正,高辛氏帝嚳之子閼伯為火正,司馬遷先祖重黎,當為一個傳說的不同分化,商、楚的淵源極深。重、黎為大巫已經(jīng)毫無疑義,商、楚巫風盛行其傳統(tǒng)由來已久。而司馬氏的天官世守尤可說明,史學孕育于巫覡,脫胎于巫覡,所以,張紫晨認為:“中國的巫,當其跨入夏商周三代以后,便以史官的身份出現(xiàn)。巫術(shù)知識和技能也隨之擴大為神事、占卜、預言,并以之為王事服務(wù),為國家祭祀與軍事、政治活動服務(wù)了。凡祭祀典禮,歌宗頌祖無不顯示出史官的本事。這又是中國的巫在特殊歷史條件下的一個發(fā)展。因此,在中國傳統(tǒng)觀念里,巫的高層職務(wù)以入史官為其歸宿。”(81)

《禮記·禮運》記載:“王前巫而后史,卜筮瞽侑皆在左右。”這是周代政治體制的空間布局和政治架構(gòu)。王前為巫,說明巫是周代政治的擁彗先驅(qū)。李宗侗認為,政權(quán)是由教權(quán)轉(zhuǎn)化而來的,“由巫進而為王,再由王分化出巫來”,“不止君出于巫,即等差化后的官吏亦多出于巫”(82)。王是否再分化出巫來,我們姑且不論,官吏多出于巫卻是頗為通行的觀點。陳夢家研究的結(jié)論與此大致相同:“由巫而史,而為王者的行政官吏。”(83)張光直的觀點具有補充說明的意義,他認為:“伊尹的兒子伊陟為帝太戊解釋祥桑一暮大拱的意義,而武丁相傅說為武丁解釋雉鳥飛于鼎耳,這都是巫師一類人物的本事。可能商代專職的巫才稱巫,而王室官吏雖有巫的本事卻不稱巫。”(84)顯然問題復雜化了,張光直忽視了貴族文化知識傳承的家族化問題。

《大戴禮記·保傅》為我們描繪了這樣一幅圖景:成王年幼居中,壁立四輔。道者立于前——周公,充者立于左——太公,弼者立于右——召公,承者立于后——史佚(85)。《尚書大傳》亦曰:“道是周公也,克是太公也,弼是召公也,丞是史佚也,故成王中立而聽朝,則四圣而維之。”(86)克系充之誤。周公居前,前為巫,周公就是不稱為巫的大巫。周公多次言曰:“寧王遺我大寶龜,紹天明即命”(《尚書·大誥》),“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尚書·金縢》),而且“成王少時病,周公乃自揃其蚤,沈之河,以祝于神”(《史記·魯周公世家》),都說明周公本身的巫覡特質(zhì)。不僅如是,據(jù)《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第一輯《耆夜》載,周武王八年征耆得勝還朝,君臣夜飲太室,“周公或夜爵酬王,作祝誦一終”(87)。《周禮》有順祝、年祝、吉祝、化祝、瑞祝、策祝等六祝,六祝之辭為大祝的職掌,目的是“事鬼神祇,祈福祥,求永貞”。顯然,周公掌握六祝之辭,周公是大巫也就沒有異議了。

立于成王后方者,恰恰是被司馬遷稱為“傳天數(shù)者”的史佚。《史記·天官書》載:“昔之傳天數(shù)者,高辛之前,重、黎;于唐、虞,羲、和;有夏,昆吾;殷商,巫咸;周室,史佚、萇弘。”(88)“傳天數(shù)者”,就是觀察天象以指導政治及社會生活,體現(xiàn)了先民對于天人合一思想的重視。其所來由,是由通天之巫的巫術(shù)所發(fā)展而來的,天象的變化是其驗證神通的依據(jù),所以古天文學來自巫覡的觀天測地的經(jīng)驗,以《歸藏》《連山》《周易》為巫覡之書之術(shù)并不脫離實際。由大巫發(fā)展而來的行政官吏,掌握著巫覡的知識,根據(jù)巫覡的政治及社會經(jīng)驗,幫助君王管理國家事務(wù),巫覡的職能逐漸萎縮,政治職能不斷強化,最終脫掉了巫覡的外殼,集中在君王的身邊,成為新型的職官而派生出新的政治職能。周成王前巫而后史的空間安排,傳遞出三代政治思想的連續(xù)性。從本質(zhì)上講,三代巫覡政治的神秘性并沒有得到根本的改觀,而是在慣性地無意識地繼承著。

與巫覡聯(lián)系最為緊密、并且有文獻可憑依的是史官的分化。《巽》九二“用史巫紛若”,孔穎達注:“史謂祝史,巫謂巫覡,并是接事鬼神之人也。”陳夢家的研究認為,殷商時代的“史、卿史、御史似皆主祭祀之事”(89)。他說,在商代,史職與巫職混而不分。“祝既是巫,故‘祝史’‘巫史’皆是巫也,而史亦巫也”(90)。其他研究者也普遍認為,在巫風盛行的商代,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史官,其后巫史逐漸分離。羅振玉在殷墟出土的甲骨上發(fā)現(xiàn)了史字,然而對于史的職掌我們還是不能詳細確知,僅能從甲骨卜辭、傳世文獻的只言片語中勾勒出大致的輪廓。根據(jù)甲骨卜辭的記載,陳夢家總結(jié)殷商的史官有尹、多尹、乍冊、卜、多卜、工、多工、史(包括北史、卿史、御史)、吏等,認為乍冊、尹、史三種官名是同類的,而史、卿史、御史皆以主祭祀之事為主。在與此相關(guān)問題研究中,陳夢家分析說:“卜辭卜史祝三者權(quán)分尚混合,而卜史預卜風雨休咎,又為王占夢,其事皆巫事而皆掌之于卜史。《周禮》將古之巫事分任于若干官:舞師、旄人、鑰師、鑰章、鞮鞻氏等為主舞之官;大卜、龜人、占人、筮人為占卜之官;占夢為占夢之官;大祝、喪祝、甸祝、詛祝為祝;司巫、男巫、女巫為巫;大史、小史為史;而方相氏為驅(qū)鬼之官:其職于古統(tǒng)掌于巫。”(91)關(guān)于史是由巫演變而來的論斷,相關(guān)的研究者的意見是一致的。戴君仁以為:“巫和史本是一類人,可能最早只是一種人,巫之能書者,即別謂之史。”(92)沈剛伯論之曰:“蓋遠古之時,除了巫,便別無知識分子,能寫字的史當然是巫了。不過群巫之中,各有特長,因而分成醫(yī)、卜、祝、史種種專門職業(yè)。”(93)胡念貽也指出:“古代最早巫史不分,其后祝宗卜史職掌也多相近。”(94)其中,以王國維的論述最為精彩:“古之官名多由史出,殷周間王室執(zhí)政之官,經(jīng)傳作卿士,而毛公鼎、小子師敦、番生敦作卿事,殷虛卜辭作卿史,是卿士本名史也。又天子諸侯之執(zhí)政,通稱御事,而殷虛卜辭則稱御史,是御事亦名史也。又古之六卿,《書·甘誓》謂之六事,司徒、司馬、司空,《詩·小雅》謂之三事,又謂之三有事,《春秋左氏傳》謂之三吏,此皆大官之稱事若吏即稱史者也。”(95)

范文瀾先生在概括商代巫史作用時說:“巫史都代表鬼神發(fā)言,指導國家政治和國王行動;巫偏重鬼神,史偏重人事。巫能歌舞音樂與醫(yī)治疾病,代鬼神發(fā)言主要用筮法。史能記人事,觀天象熟悉舊典,代鬼神發(fā)言主要用卜(龜)法。國王事無大小,都得請鬼神指導,也就是必須得到巫史指導才能行動。”(96)通過仔細分析我們會發(fā)現(xiàn),隨著社會事務(wù)的繁復以及社會生活的豐富,史從巫衍化出,而史官又次第衍生出卿士。社會層級較低產(chǎn)物的巫,其職能在社會的發(fā)展進程中逐漸被卿士所瓜分,并且后來者居上,巫最終由大傳統(tǒng)而跌入小傳統(tǒng)。“祝宗卜史一出,則巫道不行,但巫和祝宗卜史曾長期較量,最后是祝宗卜史占了上風”(97)。其最終的結(jié)果是,巫覡逐漸淡出了周代以降的政治生活,即由宗教變成流俗,由廟堂墮入民間,并在民間以大眾普遍接受的形式表現(xiàn)出旺盛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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