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友軍那就領他們到敵軍側翼，讓他們立即投入戰場。”

“是！末將領命！”

殷正茂搖搖頭，他自然不能說這不可能有援軍，畢竟士氣不可再動搖了。

安排好斥候，殷正茂又開始指揮自己本部剩余人馬做好準備，隨時行動。

至于是什么行動，沒說，可能是進攻，也可能是撤退。

當然，真實想法只藏在殷正茂心里，這些指揮的細節，有時便決定了一支部隊的下限。

此時的殷正茂心里已經開始盤算戰敗的后手，如何保全剩余的有生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

李澹與季金帶騎兵星夜兼程狂奔七十里，當前的位置，已是能聽見遠處的銃聲，說明距離戰場已經不遠了。

“李兄弟，估計已經接近了，咱們先把探子撒出去，探明戰場的具體位置再行進軍吧。”

李澹剛想喚來蔡大雞讓他用飛鷹偵察，可這才想到已經派蔡大雞隨蕭勉先去廣州城了，心下可惜。

不過等他一抬頭，卻是又笑道：“季將軍，看來不用了。”

言罷，李澹抬手指向林間另一頭山溝溝里跑出的一騎探子，看穿著便知是朝廷官軍。

季金見狀大喜，忙派人上前接應。

“我部乃是福建備倭游擊季金季將軍麾下，特地前來助戰！”

那邊探子聞言急道：“太好了，將軍快隨我來，殷總督有令，說若是援軍便讓屬下引各位去敵軍側面，立即投入戰場。”

“正是正是！快快帶路！”

季金此時的嘴角已經笑的咧開到眼角，不停在馬上給李澹使眼色，彷佛在說：‘沒來錯吧，說了是大功一件。’

李澹只能還以尷尬的微笑。

可剛來到戰場側翼，季金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作為軍中老將的他，一眼便將戰場的態勢看透，戰事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嚴峻，原想自己騎兵突然殺出，對面一觸即潰。

可眼下，顯然不可能了，擺在他與李澹面前的有兩個問題。

其一，地形問題，此地延綿山道，而且目光所至之處全是樹，追殺且不論，但騎兵沖鋒是別想了。

其二，此時戰況焦灼，兩邊的陣線早已糾纏在一起，整個戰場接戰的位置完全亂成一鍋粥，貿然加入白刃混戰，他們帶來的這四千人根本起不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若真想取得如季金預想中的那般戰果，勢必只能是向敵人后方縱深猛插，將對方的陣型攔腰截斷，但很顯然，這樣做要冒不小的風險。

李澹側目，看出了季金的猶豫，笑道：“季將軍不必多慮，你留本部五百騎兵留作后手，剩余一千五百人借給我下馬步戰，待到敵軍潰敗的時候將軍且去追擊就行。”

李澹這邊說完，季金那頭心中卻是苦笑。

李澹這小子雖然確比同齡人多幾分見識，卻終究還是年輕，戰局焦灼如此，只靠他們這四千人就想顛覆戰局談何容易？

可不等季金反應，李澹已經帶著手下兩千銃騎兵沖了出去，季金眼見如此，也是沒有辦法，忙命副將帶一千五百人緊緊跟住李澹，務必護李澹周全

李澹先是沖出去幾百米，然后全軍下馬，騎兵改步兵，頂著手上的臂盾向前沖鋒。

“狗兒，家伙事兒帶了不！”李澹側目看向李二狗。

李二狗聽后往懷里一摸，掏出一串“大寶貝”，咧嘴笑道：

“那必須的，義父你瞧，俺帶了這么多，待會兒夠他們爽一爽了。”

李澹看著李二狗手上的“大寶貝”被他用麻繩捆成一串，只覺得頭皮發麻，讓你小子帶上家伙事兒，不是讓你一個人帶十個人的量！

這要是萬一點著咯，到時候想給你小子找個指甲片下葬都困難。

“你悠著點……這東西危險的很。”

“您就把肚子放到心里吧，義父，用這個，俺門清。”

你門清個錘子！

李澹不愿跟李二狗多做口舌之爭，吩咐左右：“一會兒所有人跟住二狗，等爆炸聲響起后便直接向敵人縱深猛攻，直取對方中軍！”

“是！”

……

不遠處的山坡上，殷正茂正拿著地圖規劃撤退路線，卻聽斥候跑來急道：“報！來人是友軍，已經將他們引于敵軍側翼就位！”

殷正茂運轉的思緒突然宕機，抬眼望向戰場，此時身旁的副將上前馬屁：

“來的果然是援軍，難怪總督大人剛才命人做好準備，看來是打算隨援軍一起發起總攻，大人真乃神人也，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末將佩服！”

馬屁懟臉，殷正茂只好笑納，捋須笑道：“那是，本總督從不打無把握的仗！”

他靜靜凝望著戰場，心里卻不像嘴上那般胸有成竹，甚至有些忐忑。

這支援軍是從何處來的？

殷正茂心里是真沒底，莫不是附近自發組織的義軍？

若是如此，那還真未必指望的上，這種半吊子的援軍有時甚至會起到反效果，一朝崩潰很可能會動搖自己這邊的軍心，若是那樣便不好了。

正當殷正茂心中左右盤算，一個突兀地身影沖了出來，迅速占領了所有人的視線。

一個滿是胸毛的大漢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頭。

只見那大漢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榔頭，從底部扯了下之后便往敵軍人群里扔。

“轟！”

頓時聽見一聲暴響，平地如被炮擊一般炸起一道硝煙，隨之周圍大地跟著震顫，周圍原本交戰的軍士不少都停滯注目。

對于現代人來說，這玩意肯定不陌生，跟榔頭似的“邊區造”手榴彈，也就是土法制作的木柄手榴彈。

其實類似的火器在這個時代早已出現，不過多是將火藥點燃放進陶罐里投擲，威力有限，攜帶起來也不方便，加之需要引燃火繩，所以投擲速度也受到制約，而雷酸汞這類起爆藥的出現，大幅優化了上述問題。

李澹一直沒有使用，那是因為沒必要，所謂好鋼用在刀刃上，此前帶著銃騎兵都是痛打落水狗一般的勝利，完全不需要使用手榴彈。

但現在不一樣，這場仗是硬仗，正是祭出秘密武器的時候。

別看只有李二狗手里的十幾枚手榴彈，可這種陌生且極富殺傷力的武器足以成為整場戰斗的勝負手。

就在爆炸的位置，滾燙的熱浪被推著向外擴散，煙霧繚繞之下，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名名被炸翻的叛軍。

單從威力來看，絕對堪比這時代的重炮轟上一炮。

但若只是堪比這時代重炮的威力，那肯定還不夠格被李澹當作秘密武器，這玩意與重炮最大的區別是攻擊頻率。

攻擊頻率代表著火力的覆蓋范圍，代表著這種無視防御的破壞力究竟能給敵軍的士氣帶來多大的打擊。

就這個時代而言，本身幾分鐘一次的炮擊所帶來的壓迫力已經夠強了，現在倒好，喘口氣的功夫，身邊就挨了五炮，這誰頂得住，即使換做正規軍來一樣遭不住。

人都是有信念的，一刀一槍拼殺出來，被做掉了那是技不如人。

但看見眼前人被這莫名其妙的小玩意給如此草率的炸死，無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令人難以接受。

于是，倚靠著這個秘密武器，局部戰斗的天平瞬間開始向明軍傾斜，李澹這四千人，剛一出場便如出籠猛獸，將叛軍的側翼陣線給啃出一道巨大的缺口。

此時遠處的山坡之上，眾人都被李澹這支突然殺出的援軍給驚呆了，剛一插入戰場就用從未見過的火器打開戰局，眨眼功夫，便將叛軍側翼的防線徹底撕開。

引得不少將領連連稱道：“總督大人，我看大局已定，咱們讓剩余兵士都投入戰斗吧？”

副將發問，可卻沒等到殷正茂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