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紛紛沉默下來。

現場靜的連呼吸聲都聽的清清楚楚。

不是他們不喜悅。

而是沒有親眼見到賈珀有多強悍的人，壓根無法想象，那瘦弱的青年是如何做到的。

別看守軍有五千，韃靼只有三千。

但中原戰場，一直流傳一句話：韃靼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由此可見，游牧民族的攻勢，對漢人軍隊是何等碾壓。

狂風馳騁，濃云奔涌。

在漫天黃沙之中，多災多難的孤城，渺小至極。

所有百姓做夢都在幻想一個畫面，那就是有朝一日，出現一位強而無敵的將領，帶給他們生還的希望，而現在…這個夢想即將走進現實。

人群中。

只有惜春薄唇輕抿，美眸中仿佛有星光閃爍：“我就知道…”

“珀哥哥從不騙人。”

……

中軍營帳。

人群絡繹不絕。

北庭軍中所有的高層匯聚一堂。

即便他們的傷痕未曾治愈，有些人的鎧甲已經殘破不堪，走路的過程中，傷口都會崩裂從而蔓出鮮血，卻毫不在意，全都翹首以盼。

氣氛寂靜，乃至壓抑。

不知過去多久。

褪去黑金重甲，換上一身月白色長衫的賈珀，邁著緩慢的步伐出現。

眉目清朗，眸光璨璨。

獨有的重瞳，又散發著足矣令人窒息的霸道絕倫。

與從前完全不同。

北庭軍的士卒們才意識到，或許…從前是他們對城主的關注太少了。

“何事？”

賈珀聲音低沉。

他剛剛在沐浴，洗凈鮮血。

出奇…

縱橫戰場，殺穿韃靼軍陣好幾個來回的他，連半毫米的傷痕都未曾留下。

“城主，這是軍中賬簿，我特意給您送來。”

下一秒。

一個年紀不大，渾身透著貴氣的青年走出。

賈珀記得他名字。

王仁。

并不是因為王仁有多優秀，而是他同樣來自四大家族。

王家老太爺，當年位列三公，爵封縣伯，是武將之首。

到如今，在賈府勢微的情況下，王家卻如日中天，三代人中的王子騰官封從一品京營節度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用不了多久，超越賈家的權勢，也是板上釘釘。

當初王仁從軍，便是王家看重父親賈孜之武勇，想來鍍層金，也方便日后被王子騰提拔。

沒想到…

這一來，就被困在雁門關，足足七年未曾歸家。

“軍中沒有余糧了嗎…”

賈珀翻開賬簿。

王仁瞪著一對渾濁泛黃的眼珠子，低聲開口：“我們手里的糧食，頂多堅持三天，很快就要餓肚子！”

“不止如此，將士們的住所需要翻修，寒冬將至，屋子還四下漏風，想繼續抗衡韃靼，起碼得保證大家的好身體，只是原材料短缺…”

“戰死沙場的那些弟兄，雖心甘情愿，可他們也有家里人，我們是不是要表示一下？”

你一言，我一語。

直到賈珀坐在主位，剩下的人已經變成一個圓形，將他圍在中間。

直接把賈珀剛斬殺海日古的銳氣給搓沒。

胸口猶如有一塊巨石，壓的喘不過氣。

每一個問題單獨提出來，都足夠他絞盡腦汁，更何況這么多困難加在一起？

想治理一個城池，遠遠不是光會打仗就行的。

賈珀吐了口濁氣。

他面色陰沉的快要滴出水，雖霸道有余，可實在不像有辦法的模樣。

“城主，我有一個建議。”

王仁上前一步。

“說。”

賈珀抬起頭。

王仁表情絲毫不變，堂而皇之的出聲：“城中百姓，不少家里都有余糧，我們以收賦稅的名義，前去搜刮…”

“堅決不行，亂世中，得人心最重要！”

賈珀毫不猶豫的拒絕。

王仁太陽穴劇烈跳動兩下，提高音調：“可我們走投無路！韃靼進攻的太過猛烈，軍中用度供給不上，只能從百姓身上索取…”

“你去街上看看，百姓們窮的鞋都穿不上，吃了上頓沒下頓，你怎么好意思管他們要物資？”

這些貴族公子哥，從不知百姓疾苦。

饒是中原地界的百姓，在這般戰火紛飛之中，能穩定吃穿已實屬不易，更何況是從不與外界接觸的雁門關？

賈珀并非圣母。

但剝削那些日子比他還苦的窮人，也于心不忍。

“若是不收賦稅，我們的糧餉、兵器、戰馬要如何補充？”

“你再能打，還能種出糧食來？”

王仁不服氣的低吼。

他本就是尖嘴猴腮的模樣，憤怒起來的時候，唇邊兩撇胡子上下抖動，越看越是不好接觸的類型。

“我自會解決。”

“你若不服，下次韃靼來犯，你帶軍抵擋，這城主之位也交給你坐。”

賈珀態度強硬。

王仁平日屢立戰功，加上北庭軍確實需要他這樣的新鮮血液，所以驕橫慣了。

可賈珀剛剛上位，倘若不能立威，日后如何服眾？

“王仁，住嘴！”

“怎么和城主說話呢？”

旁人紛紛勸阻。

動作是在阻攔王仁，實際眼底的失落，根本掩蓋不住。

光能打有什么用？

餓著肚子，如何應對下一次的蠻子攻城？

歸根結底，是雁門關太窮，維持七年已是奇跡，不敢繼續奢求。

王仁緊緊咬著牙。

最終還是屈服于新城主的強硬態度。

賈珀坐在主位，目光掃視人群，終究解釋了一句：“一天前，我們都想不到，現在大家還能活著，所以在我看來，辦法總比困難多。”

“這是我在打掃戰場時，發現的輿圖。”

在外人看來，韃靼雄踞整個邊關，疆土坐擁半壁江山。

雁門關更是被團團包圍。

想要回返中原，怕是困難重重。

可賈珀卻從中發現端倪。

韃靼大舉入侵，底氣何在？還不是有錢有糧！

想打贏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需要囤積的糧草，絕對是一個恐怖的數字，與其剝削窮苦百姓，搜刮出少的可憐的油水，還不如直接搶蠻子的！

“說的好！！”

沒等眾人緩過神。

大門被人‘咣’的一下撞開，竟是滿臉慘白的徐震，雙眼猩紅的出聲：“看看人家城主的魄力，再看看你們自己，只會欺負自己人，臉紅不？害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