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團部操場。

一名參謀在一臺卡車前大聲喊著集合，兵們快速地集合站在一起。這次集合陣勢比較大，足足有100來人，看來其他幾個團里也一同集合到了這里。林行書觀察了一下周圍，同行的有士官，有軍官，卻唯獨看不見“兩拐”。

“都有了。立正！向右看齊！”參謀大聲叫著口令。

兵們背著背囊，手提步槍快速地站好隊形。

“報數！”參謀叫著口令。

“1、2、3、4……”兵們報數完畢后。參謀大喊“立正！”然后轉身面向隊列側面，敬禮后報告，“副司令員同志，集訓隊出發前集合完畢，應到108人實到108人，請指示！”

副司令員回禮后，“稍息！”

“是！”參謀轉身命令隊伍稍息后，跑向隊列排頭。

“108人，很吉利嘛。”副司令員笑得很爽朗，“多的話我就不說了，你們是軍區的驕傲！我的要求是，你們多少人去，就多少人回來，我等著請你們喝慶功酒！”副司令員一揮手，“登車！”

“登車！”參謀大聲命令著，“按照各自隊列，快！”

兵們利索地登上早已準備好的三臺大巴車，車門頂上擦掉的油漆，仿佛在告訴兵們這臺車送訓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落座完畢，參謀拍拍司機肩膀，“大概多久可以到？”

“大約一個半小時。”司機扣好安全帶。

參謀點點頭，“出發！”

“老林老林！”雷鳴登拿手肘撞了一下林行書，“這待遇可以啊，這大巴車送過去，當年剛進部隊的時候還是大卡車送我到的新兵連呢，你看這車還有空調。”

“你省省吧噴哥。”林行書抱著雙臂閉著眼，“這叫讓你放松警惕。老楊不是說了淘汰制嗎，到了那邊訓練苦，你就會想念這個空調車，然后你一動搖就被干掉了。”

“嘶……有道理啊！”雷鳴登若有所思的，“看不出來你腦子這么好用啊，行啊老林！”

“滾蛋滾蛋！”林行書揚手推開雷鳴登，“聽我的，趕緊睡會兒。”

“都睡幾個月了，哪里睡得著。”雷鳴登不以為然地看著窗外。

“我跟你們說，前年我去偵察集訓，就是這車送過去的！凡是這車送過去的地方，都是苦得要死的地方。做好思想準備吧各位！”一個又高又壯的兵手撐著座椅站了起來，大聲地告訴同車的兵們。

“真的嗎？那邊是什么地方？”

“肯定靠海，不然怎么虐你們。這車車門頂上的印子，全是背著槍磕出來的。我跟你們說啊……”高高壯壯的兵開始了滔滔不絕。

“嘁！”雷鳴登拉低自己的帽沿，跟林行書一樣閉目養神，“忽悠誰呢，我他媽怎么是卡車送過去的。”

“咚！咚！”大巴車一個剎車晃醒了兵們。

“哎喲我艸！”林行書的頭撞到了前排座椅，邊揉邊罵，“什么玩意，哪里學的車啊？”

“下車下車！”參謀站在車頭大聲命令著，“快快快，全部下車，集合！”

兵們利索地下車站好隊，面對周圍一片荒地面面相覷。

“什么情況？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怎么停這了？”

“是不是車壞了？”“前面那個跟參謀說話的是誰？”兵們小聲議論著。

“好的我明白了，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參謀伸手和面前一位身穿獵人迷彩的少校握手。

“辛苦了參謀！”少校點點頭，“煩請代我向首長問好，訓練結束后我會去拜訪首長的，我欠他一頓酒。”

“明白！”參謀轉身走向隊列，“同志們，從現在起，你們由這位少校統一指揮。執行吧！”說完參謀轉身面向少校敬禮后，回到大巴車上面。大巴車開始笨重地調頭，揚起一大片灰塵。

“放松一下！”少校背著手大聲喊著，“你們不是吸塵器，別傻站著吃灰啊！”

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撤到道路邊緣，繼續小聲地議論著。

“搞什么鬼！”雷鳴登從兜里摸出香煙，抽出一根點上后遞給林行書，接著自己又點燃一根。

“管他呢！坐會兒！”林行書拉著雷鳴登，把背囊往地上一扔坐了上去。

大巴車調頭后，少校對著大巴車招了招手，轉身面向兵們。這時候兵們才看見，在少校背后，停著一輛猛士，車的頂棚已經被拆掉，車頂上架著一挺重機槍，兩名穿著白大褂的站在車的兩側，手里拎著醫藥箱。

“呼……”雷鳴登吐出一口煙，“這怎么還有軍醫啊？我怎么感覺跟上刑場似的。老林，你怎么看？”

“我上哪知道去。別管那么多，讓干嘛干嘛就行了。對了，你帶了多少煙，別不夠抽。”

“放心！”雷鳴登拍拍自己的背囊，“三條呢，管夠！就算不夠，讓外面老鄉幫忙買兩條，多給點錢就是了。”

“小伙子有前途啊！”說完兩人對著奸笑起來。

“喲，剛才沒注意，這還有兩個上等兵啊。這小煙抽的，挺自在嘛。”在車上嗓門特大的士兵朝他們指道。

兩人沒有說話，仿佛沒有聽見一樣的繼續閑聊。

“哥們！”士兵踢了踢雷鳴登的腳，“搞一根抽一下，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雷鳴登皺了一下眉頭，但沒說什么，從煙盒里抽出一支遞了過去，瞥了一眼他的領章，是個二期士官。

“誒！這才對嘛！喲……”二期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打火機也沒帶，嘿嘿！”

林行書掏出打火機正要遞過去，二期又嘿嘿地笑起來：“這多好，給班長服務這么好都不知道怎么感謝了。”

啪的一聲，林行書伸手又拿回了打火機，叼著煙朝路邊一塊大石頭努努嘴，“呢，鉆木取火去吧。”

二期頓了頓，稍帶惱怒地皺皺眉頭，直接伸手去奪打火機。林行書手往回迅速一收，低頭用手肘將二期給頂了回去。二期往回退的瞬間，雷鳴登已經站了起來要撲過去。

“不用！”林行書拉住他，“犯不上跟他動手。”

“他媽的！”雷鳴登啐了一口，“老子出門真沒挑好日子，哪都有這路人，操性！”

這一幕正被周圍的兵們看到，一個個的喲喲的開始起哄，二期覺得臉上掛不住，捏緊了拳頭，隨時準備撲上去的樣子。但眼前這兩人很明顯不是善茬，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人人都懂，他并沒有上前。

“你省省吧。”林行書把煙踩滅，“動手你別指望了，勸你沒事多學學什么叫互相尊重，車上吵得多少人睡不著你心里沒點數？”

“咦！戳到痛處了哈哈……”這一句弄得周圍的兵們起哄聲更大了。

二期正要發作，一聲哨響打破了兵們的圍觀。

“集合！”

“遲早找你們算賬！”二期把手上的煙揉爛，惡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

“大家辛苦了！”少校對著兵們敬了個禮，“坐了那么久的車，累了吧？我們來放松一下。”說完抬手看了看表，“現在是上午九點二十分，離開飯還有兩個小時四十分鐘。這條路往南20公里就是營區，給你們一分鐘準備時間，我在營區等你們！”

兵們睜大了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另外！”少校伸手指了指雷鳴登和林行書，“你們兩個，抽煙抽得這么自在，很瀟灑！作為懲罰，你們現在一人往背囊里裝十塊磚頭，裝不下的給我揣兜里抱懷里，同時你們比大部隊晚出發五分鐘！”

“我……”雷鳴登欲言又止。

“怎么？有意見？”少校鬼魅地一笑，轉身從車里拿出兩把步槍來，“你們倆一人再加一把槍！”

“哈哈哈……”兵們哄笑起來。

“笑什么笑？晚出發也比你們到得快！”雷鳴登大聲吼著。

林行書懊惱地看了雷鳴登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

“準備出發！”少校伸手看著表，“記住，我抓最后三個！開始！”

“呀！”兵們喊叫著往南方飛奔而去。

林行書兩人趕緊打開背囊，從路邊撿磚頭扔進背囊，然后把槍背在身上，再把背囊背好后，重新調整著背囊背帶。最后再把作為“懲罰”的步槍橫在背囊上方，開始做一些簡單的熱身。

“很利索嘛！看樣子不是第一次被罰了！”少校笑著，看著雷鳴登，“你叫什么名字？”

“雷鳴登！”雷鳴登連報告都沒喊，沒好氣地回答道。少校也沒惱，簡單思索了一下，“雷鳴登？霰彈槍啊？”

林行書沒忍住笑出了聲。

“我……愛叫啥叫啥吧！”雷鳴登低頭壓腿不再說話。

“準備了！”少校收回表情，“你倆挺有意思，我不希望看見最后三個有你們！出發吧。”

兩人對視一眼，低頭沖了出去。

“我們跟著嗎，隊長？”猛士車司機看向少校。

“跟著吧，來回多看一下，軍醫注意觀察。”

“明白！”兩位軍醫也上了車。

“噴子！”林行書邊跑邊瞥了眼雷鳴登，“這磚頭叮里咣啷的，都是你害的，我他媽到了肩膀肯定勒出印子了！”

“你還怨我？”雷鳴登把兩只手從后面搭在槍上，“誰想得到這玩意說加就加啊！”

“少他媽扯淡！今天晚上宵夜算你的！”

“算我的沒問題啊！”雷鳴登低頭往前加速，“但是這破地方不讓宵夜就不能怪我了啊！”

林行書使勁抖了一下背囊，也加速追了上去。

小路崎嶇不平，兩人一邊跑一邊避讓著時不時出現的泥坑。不知道過了多久，路的東面漸漸開闊起來，伴隨著兩聲不常聽到的鳥叫，一片海出現在眼前。

“臥槽！”雷鳴登喘著氣，“這片海還不錯！”

林行書沒說話，右手往前揮了揮，示意雷鳴登趕緊跑。

猛士車緩緩地跟在后面，少校站在車上沖兩人喊：“速度還不錯啊，繼續保持。海景不用看了，你們很快就會看夠的！”說完猛士加速往前開去，應該是去看前面大隊伍的情況了。

“艸！”林行書忍不住罵出了聲，伸手在面前揮了揮車揚起的灰塵。

雷鳴登抬手看了看表，上氣不接下氣地喊了聲老林，左手比了個二，右手對著路的前方比了個中指。

“啥？”林行書沒明白，喘著粗氣。

“卡——呸！”雷鳴登一口痰吐出去，喊了一嗓子，“快兩個小時了！這他媽絕對不止20公里！”

林行書說不出來話，搖了搖頭，往前看了一眼頓時來了精神，面前出現了同樣的迷彩身影，身影也跟他們倆一樣踉蹌著前進。

“喂！”林行書實在說不出話。

“看見了！”雷鳴登呼出一口氣，“沖！”

兩人加速沖了過去，這一波正好超過了三個人，一路上提著的心算是放下了一些，低頭擊了個掌。后面三人一看這情形不淡定了，想追上來，但是估計力氣也用得差不多了，吊在后面追不上來。

“我他媽……我他……臥槽！”雷鳴登險些摔倒，“馬上到了！”

林行書不知道怎么回事，抬頭看見前面一個坡道的盡頭飄揚著一面五星紅旗。來不及調整呼吸和步伐，拖著雷鳴登往坡道上面沖。后面的三人緊緊追著，生怕成為最后三人。

“快快快！”坡道盡頭，少校站在猛士車上沖他們喊著，“這么點路用了這么久！”

兩人踉蹌著沖到營門前，一下跌倒在地，躺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兩名軍醫趕緊扶起二人，“站起來慢走，不能躺下！”

“停！”少校從猛士車上跳下來，伸手攔住最后的三名士兵。

“最后三名！原地休息一會兒，然后上車！”說完讓開了位置，轉身走向營區內。

“這不公平！”三名士兵大喊著。

“公平？”少校突然轉身，犀利的目光掃視了三人一眼，“上了戰場，你們跟敵人談公平嗎？落后于大部隊被俘，你們去跟你們的敵人談公平嗎？！”

三名士兵低頭緊攥著拳頭，緊緊地咬著牙。

“你們已經盡力了。”少校語氣緩和了一些，“但是運氣不太好，登車吧！”

三名士兵忍住了要流出的淚水，攙扶著登上了猛士車。

“往后，祝你們好運！”說完少校對著車上人敬禮，猛士車轟鳴一聲，漸漸地消失在路上。

“老林，這淘汰說來就來，我真感覺此地有詐啊！”雷鳴登看著這一幕咂了咂嘴。

“嗶嗶！”尖利的哨聲打破了兵們的喘息聲，一名上尉站在國旗桿下的高臺上，“所有人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