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

即便已經臨近午時，天色卻是暗沉。

細雨綿綿，屋檐瓦緣不時有水珠滴落。

昨夜的一場雨捎去了秋末的燥熱，帶著寒意籠罩整個洛陽。

南市，望云院，京藝堂。

李重潤與小五第一次相見的那就雅間內。

杜平受到李重潤的示意，脫下了原本的麻衣，穿上了深灰蜀錦，繡有錦鯉的圓領服。

此時的他正坐在圓桌旁。

從對開的窗戶看向正表演戲劇的二人。

只不過其中一人的動作僵硬，不夠嫻熟，時不時被臺下觀眾指責。

很快，那名表演差的戲子退到后臺，不久后出來一名穿著同樣戲法的戲子。

一場戲劇表演完之后，臺下響起了掌聲。

杜平耐心的等候著討要賞錢的人。

很快，門外有敲門聲響起。

在得到杜平的允許后推門走進雅間。

杜平掏出百錢的同時問道：“我聽說你們這里只要給足銀錢，就能提前看‘岳飛傳’后邊的戲是嗎？”

端著銅鑼的小六搖了搖頭：“沒有這回事，郎君您聽誰說的！”

“小五。”杜平回答得很干脆，語氣篤定。

“五哥？”小六有點疑惑。

杜平掏出百錢：“你將他找來唄！”

收到賞錢的小六喜道：“好！郎君稍等。”

說完便出了雅間。

沒多久，雅間外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

門外的小五頗為緊張的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后鎖上房門。

看清楚坐著的人后，確認不是李重潤。

“郎君，你如何得知…”

“你是小五？”被截斷話的小五點了點頭。

“我是沈先生的隨從。”

隨著杜平的話說出口。

小五瞬間想到了許多。

從司刑寺牢獄里出來后，他是有關注過沈浩的消息的。

不過他向望云院其他被抓的人打聽過，都沒有得到羽林衛有抓到一名穿著普通的年輕學子的消息。

一開始他以為沈浩已經逃脫。

但是在前日清晨，望云院尚未重新營業的時候，他負責去街市購買吃食時，才聽到是邵王李重潤誅殺了張昌儀。

當時他聽到這個消息時，腦海中很快便浮現出一名身穿漿洗得有些發白士子服的年輕男子的模樣。

并且將沈浩與邵王李重潤這個名字重疊在一起。

驚得當時他手中的菜籃子都不自覺的掉到青石板街上。

在恍惚間，他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不過，反應過來的他并沒有將此事告知林恒、鄧慧夫婦。

而是獨自隱瞞了下來。

第一是在離開司刑寺的時候，他聽聞宋霸子已經伏誅，向司刑寺提過望云院與自己戲院有著不公平契約這件事。

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

第二是知曉李重潤身份后，李重潤并沒有來找他，讓他感到有些不安。

在他的想法里，既然宋霸子已經死了，那名看起來十分和善，說話總是帶著笑意的人應該會幫他們提出這件事。

但一連三日，都沒有消息。

直至現在。

“你…你…”一時間，小五不知道說些什么。

杜平并沒有多管，對小五問道：“沈先生的朋友這兩日有來這里嗎？”

小五知曉杜平說的是李承訓。

當即點了點頭：“有，這兩天他一直在望云院，只是夜晚好像歇在牡丹仙子那邊。”

得到李承訓確切的消息后，杜平取出一個錢袋子，放到小五捧著的銅鑼上，開口對小五吩咐道：“幫我給他帶句話，沈先生在北市‘茗香茶樓’沉香房等他。”

小五有些忐忑的推辭道：“這…這不用錢！”

杜平起身往房門走：“這是沈先生吩咐的傳話費，沈先生還交代道，小五，你是個機靈的人，這幾天要是望云院有什么事能讓你們的生活有所改變，你可以跟著做，如果沒有，就安安心心過日子！”

杜平說完后直接離開。

“我是個機靈的人…”小五不斷低喃，很快便醒悟，并且將有考慮過將李重潤身份告知自己師父師娘的想法拋之腦后，徹底忘記這件事。

隨后，踏出房門，往李承訓所在的雅間走去。

～～

北市，李承訓披著蓑衣行走在街道上。

街道并沒有因為細雨綿綿的緣故而導致行人減少。

反而因為都撐著雨傘，披著蓑衣導致街道更加擁擠。

狗屎，在京藝堂里見面不好嗎？非要老子跑一趟。李承訓心中暗罵了一句。

尋找到“茗香茶樓”的方向后便往那邊走，不久后，神色平常的走進茶樓，走上木制Y字形階梯，找到沉香房，曲指敲響了房門。

很快，房內傳出一道他十分熟悉的聲音：“進來吧！”

李承訓先是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推開門走了進去。

在進去之后的剎那反鎖住房門。

轉過身便看見身穿墨色圓領服的李重潤正與一名穿著淺藍色衣裙，抱著三花貓‘小糖’的年輕女子在品茗杯中茶。

這是徐大娘子？李承訓這般猜測著。

“天目山荼。”李承訓聞著茶香便已經辨別出品種，那是昨天他在府上招待李重潤的茶湯。

“坐吧！這是徐公的孫女。”李重潤輕聲道。

“見過徐大娘子！”李承訓一邊問好一邊坐下。

“見過李校尉。”徐雅萱輕聲回應。

隨著李承訓的坐下，李重潤開口問道：“聽說這兩日你在望云院與牡丹仙子過得很是自在。”

李承訓一愣，錯愕的看了一眼坐于一旁的徐雅萱：狗屎，邵王殿下你找老子來是談風花雪月的？想討好徐大娘子你當著人家面問？

這般想著，訕笑兩聲：“都他們亂傳，沒...沒那回事。”

說完不忘給李重潤打眼色。

看著李承訓的舉動，如果是在上輩子，李重潤指定會拍一巴掌上去。

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在內心對李承訓做出評判：這人除了能看清局勢，知道怎么在黨爭中活下來，其他的真是一言難盡......

“想不想將牡丹仙子接回家中！”

隨著李重潤的話落，李承訓眼睛一亮，迅速的點了幾下腦袋。

但很快又做出搖擺的動作：“不行，我...咳咳...末將還沒娶妻，老...”一時間頓住。

他強行控制自己將‘老頭子會打斷我的腿的。’“換成阿爺不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