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重。

諸葛敬在接到李重潤的問話便往后衙尋去。

過了半盞茶時間，諸葛敬才攜著張謙以及仵作返回縣衙。

諸葛敬上去幾步，遞了一疊文書給李重潤。

李重潤一張一張翻看著死者的信息：“死者馬元，二十三歲，洛陽城惠和坊人，于昨日與家人前往恭安坊，因邵王迎親有拋灑花錢，在爭搶花錢中，死于踩踏。”

他看向馬三：“這是你兒子吧！”

馬三點了點頭：“是。”

李重潤又翻到另一人的信息：“死者陳杰，二十七歲，洛陽城安眾坊人，于昨日......”

他看向孟花：“這是你丈夫吧！”

孟花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嗯！”

李重潤將卷宗揣進懷里，對堂上的縣衙文吏招了招手：“記！”

一側的文吏奮筆疾書，將對話內容記下。

李重潤繼續問道：“惠和坊與安眾坊相鄰，你們兩家認識？”

兩家的人相互望了望，孟花點頭道：“認識。”

李重潤鄭重對他們問道：“你們兩人，誰可以詳細說說當時的情形。”

牛山道：“邵王殿下，你手上的卷宗上有記錄，就因為搶錢，引起騷亂，導致踩死了人，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還有什么好說的！”

張宏瑜也愧疚的出列道：“這樣的事情并不少見，邵王殿下想問什么問下官便是！”

李重潤沒有搭理牛山與張宏瑜，神色凝重的看著馬三與孟花：“你們說，我聽。”他的語氣加重：“本王不希望有其他人插嘴，打斷孟娘子的話！”

馬三左看看右瞧瞧，一時間略失了神。

孟花抽咽開口道：“民婦與阿郎早已聽聞殿下大婚，便想著能搶幾個花錢，昨日與馬家的人一同前往恭安坊，在街道兩側等候。”

“貪財。”牛山冷哼了一句。

“本王讓你插話了嗎？掌嘴！”

諸葛敬對跟來的兩名邵王府府衛宋通、盤華揮了揮手。

“你這是以勢壓人！”牛山不服道。

一旁的李隆基勸諫道：“王兄，這不好吧！”

宋通、盤華看自家王爺沒有出言制止，遂走到牛山身側，其中一人鉗制住牛山，另一人直接伸出巴掌，往牛山臉上揮去。

沒有收勁宋通僅是十巴掌便令牛山的嘴唇破裂，溢出鮮血。

待他們松開一臉不服氣的牛山后。

李重潤才平靜開口道：“孟娘子繼續說，我聽！”

孟花邊抽噎邊怯聲解釋道：“邵王殿下明鑒，非我們貪財，只是冬日無事可做，民婦與阿郎才想撿幾個花錢添補家用。”

李重潤點了點頭：“嗯，我理解！繼續說！”

看著一臉平和的李重潤，孟花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止住了哭泣聲：“我們聽聞邵王殿下的迎親隊伍會從恭安坊經過，便與馬大郎等人一同在恭安坊等候，

在邵王殿下迎親隊伍經過的時候，大量的花錢撒向街道兩側等候的百姓的，民婦與阿郎邊祝福邊彎腰去拾花錢，可...可...”抽噎聲又響起：“可沒想到撿著撿著，民婦便與阿郎走散了！

起初，民婦只以為阿郎是往前方繼續拋灑花錢的迎親隊伍方向走去繼續撿錢了，民婦便留在原地與虎娃繼續撿花錢，沒過好一會，便聽聞前方不遠處說踩死了人，

民婦起初不信，只是擔心阿郎，就前去瞧了幾眼，才發現...發現...”說著說著孟花已泣不成聲。

李重潤沒有去問楊元琰與牛山等人，而是看向李隆基：“隆基，你們昨日撒花錢的時候，應該沒有替王兄心疼錢吧！”

被問到的李隆基當即搖頭：“王兄，按照你的吩咐，都是抓起錢就拋，不信王兄可以問毛仲！”

他轉頭指了指身后的王毛仲。

王毛仲原本是高句麗人，年幼時，因父違法全家沒入官府為奴，現在王毛仲是臨淄王李隆基的奴仆，因其“性識明悟“、“驍勇善騎射“，被李隆基看中，服侍李隆基左右，又因李隆基喜愛練武，甚得李隆基器重。

王毛仲上去兩步，執禮道：“回邵王殿下的話，的確如此！”

“有看見成群的百姓追著迎親隊伍跑，搶著接你們拋下的花錢的嗎？”

王毛仲搖了搖頭：“百姓非練武之人，在半空中接我們拋下的花錢能接到幾個，還不如在原地撿來得快！”

李重潤嗯了一聲，轉而對孟花問道：“你說你當時抱著虎娃，還能撿到花錢？”

孟花海沒開口回答，稚童的聲回蕩在縣衙堂中：“花錢，阿娘夸虎娃撿了很多花錢！”

李隆基、高力士察覺到了異樣。

李重潤端下身，將蓋著馬元與陳杰的白布盡數掀開，仔細審視起來。

待觀察完之后，再度對孟花開口問道：“除了虎娃，當時恭安坊的街道上還有其他的孩子嗎？如果有，年歲幾何！”

孟花想了想：“有，有的，七八歲到十三四歲的都有！”

“多嗎？”

“不少，都是奔著搶花錢來的！”

高力士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李重潤轉而看向李隆基與楊元琰：“隆基，楊將軍，如果我摔倒在地面上，你們有沒有想上前在我身上踩幾腳的想法。”

李隆基沉思的思緒被打斷：“王兄說的哪里話！”

“明人不說暗話，末將有！”楊元琰不做掩飾。

李重潤點了點頭：“好，那么請問，如果是一名百姓倒在地面上呢！哦，對了，這名百姓與你們并無恩怨，還對你們甚是恭敬。”

李隆基覺得李重潤有些無理了：“王兄莫要諷我，我出生于皇家，深知衣食住行，所得供奉皆來自百姓，怎么會無緣無故去踐踏百姓。”

“末將為官多年，自認不曾欺凌過百姓！”楊元琰道。

李重潤做出一臉不解的樣子：“這就讓本王奇怪了。”他看向孟花：“對了，你們有仇家嗎！”

此話一出，堂中的人除了諸葛敬外，心頭都咯噔一跳。

孟花有些錯愕，不明白李重潤為什么會這樣問，但很肯定的的說道：“沒有。”

“你怎么知道你家阿郎沒有仇家！”

孟花搖了搖頭：“民婦與阿郎自幼一起長大，對阿郎的事情甚是清楚。”

“那馬元呢。”

“馬元...”孟花看向一旁的馬三。

“我們家阿郎沒有什么仇人！”馬三急切道。

李重潤沒有應話，平靜開口對孟花說道：

“孟娘子，你說，我聽！”他環視一圈：“本王不希望有其他人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