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星域，大裂隙邊緣，戈蘭達瑞斯地下，水域隧道==

埃林的身邊是他們所謂的“重甲”兵卒。他們穿著的，實際上只是用粗陋的金屬板、防彈衣，稍加塑形與編織，這樣做出的簡易防具。最前排的人則是身穿行星防衛部隊的全套制式護甲，還拿著從他們手中得來的的盾牌。

他們與叛軍列車仍然間隔一個軌道，而對面已經有人想要冒險跳過來。那名叛軍也身穿相似的粗劣護甲，他對天空招搖雙手，口中說著些含混不清的詞語，多是向他的諸神祈求注視的禱告，云云。

對于這些瀆圣的禱告詞，埃林是一點兒都不想去聽。當他不自量力地舉著斧頭、高呼“血神”、從他們的列車門洞縱身一躍時，埃林只看見那人倒霉地撞到了中間的軌道，變成了一灘爛肉泥。他聽見同伴們為這人的莽撞赴死發出輕蔑的嗤笑。

“距離并軌還有一分鐘?！狈ǘ饔脧V播向全列車通告。卓拉大手一揮為他分了一把激光步槍，他和其余三分之一隊員的任務是保證動力室的安全。

埃林看向車頭的前端。大約還有三十秒，他們就會并軌。叛軍列車的人此刻也愈發躁動，埃林可以看見他們堆在車門口，推推搡搡，都在爭先恐后想成為先登者。

十秒。埃林成功擠到了第二排，就在盾牌之后。當他將噴火器的口子從盾牌縫隙中伸出時，身邊的同伴向他投去了驚恐的眼神。

三秒。車頭已經率先并入旁邊的軌道，激光槍的射擊已經在那頭出現。

時間到。

當雙方的或門洞、或豁口終于對上的那一瞬間，列車跳幫戰開始了。

叛軍們的近戰裝備，比忠誠派的更為精良。身著同樣制式護甲的人，揮舞著長刀在盾陣中劈砍。一塊盾當著埃林的面，被從右上到左下被劈開；持盾人也連同這一記斜斬被砍傷。

盾陣出現了破損。而當這名梟勇準備帶著他的同伴一鼓作氣、繼續突破之時，被驚恐的隊友趕去側翼的埃林，按下了噴火器的開關。

被點燃的钷素，只用了一個呼吸都不到的時間，就將他變成了一個火人。蛋白質被燒焦發出惡臭，人被火焰活烤，這名先登的叛軍連同他的七名同伴發出了凄厲的哀嚎。

埃林不為所動，同伴們也松了一口氣；他們都已經習慣了這個。幾個拿著長桿的人，從后排將他們逐一捅了出去。他們一個接一個掉出了豁口，幾個用手緊緊扒住邊緣的人，則被忠誠派的防暴斧直接砍斷了手。

“不要貿然登車！我們只需守好自己的陣地！”通訊中是卓拉在呼喊。她也是守護動力室的一員。只要任意一方的動力室被引爆，列車就能被即刻宣判死刑——但列車制造者早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對于足足十二厘米厚的塑鋼板來說，這些手雷和炮彈頂多能把它的表皮炸出幾個小凹陷。卓拉與法恩的任務，就是守在與動力室相鄰的普通車廂，防止叛軍從這里突襲動力室。

一發來自叛軍的激光從射擊孔射了進來，蹲守其后的人雖然沒有驚叫，但法恩已經看到，她滿頭滿臉都是冷汗。她的頭發也被燒去了一大截，空氣中是蛋白質的焦糊臭味。

+“冷靜射擊?！?卓拉蹲守在她的射擊孔邊上，同時使用靈能安撫隊友們的心神。她自己端槍的手，比這里的其他任何人都穩。每一次的扳機扣動，都對應著一聲叛軍的痛呼；每一發的激光飛舞，都收割下一塊異端的血肉。

“您槍法真準。”法恩模仿著卓拉的樣子去射擊，但他在幾次徒勞的嘗試之后就意識到，并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高水準。卓拉是真正的一員老將，他若有所思。

“謝謝?！弊坷f。她又打出一發激光?！拔覀兊膹椝庍€能堅持多久？”

“十分鐘?！狈ǘ鹘o了她一個令人遺憾的答復。

卓拉點頭表示知曉。“所以我們需要在十分鐘之內點爆叛徒們的動力爐。我看你好像有什么想法。有嗎？”她能聽見列車后部的亂戰，叛軍已經開始了跳幫操作；但是埃林的噴火器能給他們一點狠狠的教訓。

法恩沉默了一下，他從自己的腰帶下摸出了兩顆手雷。

“這是我們最后兩顆手雷?！彼f?！澳邪盐杖又袉?？”

卓拉直接拿過了手雷，她沒有理會法恩疑惑的眼神。

“所有人都散開。”她說。法恩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就看見她移到了窗側，將防彈的金屬欄板打了上去。對面在一瞬間的空置之后立即反應過來，槍林彈雨飛馳進入他們的車艙。卓拉就這樣站在那里，實彈與激光在距離她數十厘米的地方被彈開，仿佛撞上了空氣墻。

“你——”法恩在抱頭蹲防中震驚地看向卓拉。被她的靈能護盾彈開，子彈淅淅瀝瀝落在地上。她在金屬雨中拔下了手雷的栓梢，準確無誤地將其丟到了叛軍列車門上——那里掛著一個顱骨，手雷被銜在口中。然后她也迅速蹲了下來。

劇烈的爆炸擊毀了那扇脆弱的門，沖擊波將雙方的車艙都震得左右搖晃。但是忠誠派們依靠著卓拉的靈能護盾，這節車廂成功防住了絕大部分的刺激；叛軍們則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卓拉趁機拔出第二顆手雷的栓梢，將它丟進了叛軍列車的動力室。

“現在！剎車！”卓拉在通訊中大吼。駕駛室的人員依照她的命令，狠狠踩下了剎車片。忠誠派們在慣性中接連摔倒在地，法恩更是直接滾到了地上。后半截列車的跳幫戰也受到了影響，幾名叛軍借助慣性成功突圍了進來。通訊中滿是吵吵鬧鬧與驚呼尖叫，還夾雜著叛軍先登者的狂笑。

他們馬上就笑不出來了。卓拉滿意地揚起嘴角。

劇烈的爆炸光照耀了整個隧道。沖擊波與震撼的巨響緊隨其后。叛軍列車的動力爐被最后一顆手雷成功引爆，大量沾滿钷素的金屬碎塊與人類破片被沖到空中，它們燃著火光，星星點點落地。

“停止剎車。加到最高速度。還能行動的所有人——我們消滅剩余叛軍！”卓拉在通訊中的聲音，此刻格外令人振奮。

==朦朧星域，戈蘭達瑞斯三號衛星南極區域，儀式圖案==

在啟動的瞬間，“摒棄鋼鐵”散發出了翠綠色的不祥光芒。這柄可追溯到大遠征時代的重力武器，開始操作起引力本身的性質。

在自身十數倍的巨大重力之下，祭壇守護者被壓垮在地。它像一灘水球一樣癟下去，但依然想要依靠卷須重新支撐起身體。

生物彈云在來到恒星直射區的一瞬間，就已經偃旗息鼓。玻伊托斯得以安全涉入原生質的膠狀灘涂。他對著仍在掙扎的瘤團揮下第二錘。

戰術小隊已經無需被分走火力，他們也加入到支援玻伊托斯的行列。終結者衛隊則斜向排列在他的兩翼，仍然保持著每個人都能被光照射的角度。

他們前進，勢不可擋。橙紅色的熱熔雨絲中夾雜著零星兩串來自終結者的爆燃射線。無情的火力覆蓋了灘涂，它們清洗地面。

玻伊托斯的第二擊徹底摧毀了它的結構。皮膜爆裂、包囊炸開、原始的血管與器官一起成為糾纏的碎末和爛泥。只有一團沸騰的以太精華還在堅持：這是它的心臟。它在血與漿的湯中不懈地滾出氣泡，它們炸裂的瞬間，亞空間的閃光星星點點。

巴琉士被玻伊托斯的摧枯拉朽驚呆了。僅僅用時一分鐘不到，他們就從生死邊緣一轉大舉反攻。

玻伊托斯反轉了握錘。藍斑黑羽此刻幾乎熠熠生輝。

“維狄歐索說，這能殺死你。”玻伊托斯捏著‘手術刀’。

玻伊托斯將其沒入了這顆垂死掙扎原始心臟。它在不甘中最后跳動了一下，隨即血崩水解。

一柄骨白色的曜石長杖，在崩解心臟的漿液中顯露出來。玻伊托斯將它拾起。它將近三米長，渾然天成為一體，每一個凹凸起伏、每一處彎曲折轉都恰到好處。中空的柄部如同韌帶收束，直到它的末端變為比針尖更細的刺；末端雙螺旋的枝椏，它們向形態學的“上方”延伸，指向天空。

玻伊托斯舉起了他的戰利品。它在恒星無情的照明中閃爍輝光。

“威脅已排除?！彼f。

==朦朧星域，戈蘭達瑞斯軌道站，基座號戰斗駁船==

“你已經踏上了第一步，維狄歐索。”

泯滅者柔和的陳述讓維狄歐索即刻偏轉了頭顱。

“你說什么？”維狄歐索問道。他直接走到了希伯墨同的目前，揪住了對方從盔甲縫隙中擠出的槍口。

“你和這頭惡魔，到底有什么關系？”他慢慢地問?！澳闶撬氖拐?？”

泯滅者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是。我只是幫你引路?！闭f這話時，他的面甲配合著發音微微顫抖。

維狄歐索松開了手，槍管已經被他捏扁了。希伯墨同將它收回了自己體內。他聽見這位被原體指定命運的戰爭鐵匠發出冷哼。

“你說，你只是在幫我引路?！本S狄歐索正面仰視著泯滅者，但他的身姿并未因為這個動作而顯示出一絲一毫的弱勢。

希伯墨同順從地點頭。

“那就說來聽聽。我的第二步會踏往何方？”維狄歐索發問。即使隔著目鏡，他紫色的視線也能刺穿肉體、直抵靈魂。

希伯墨同開口回答?！案晏m達瑞斯。”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