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80章 包文輔夭葬元城,令狐挺閑說善惡

再說包拯就任河北路都轉運使數月來,除請求遷替于河北虛應故事、趨過懶政之長吏外,又量于河朔累年蓄兵積粟,致帑廩空竭,邊需窘迫,豈可坐觀其敝而不務救之?——故此,包拯還多次上疏,請求朝廷將沿邊州軍兵馬,除卻防守,其余屯駐諸軍悉令歸營就糧,分屯河朔以南兗、鄆、齊、濮、曹、濟等諸州。況遇警急實時起發,不旬日可至,也無誤時之慮。即使駐守兵馬不可全減,緣河朔之民稟性勁悍,生習邊鄙之利害,素諳戎虜之情,偽校之南兵絕為精銳。若稍加供給以代其數,群情樂為,用計其費則甚寡,公私兩濟云云,終未得回復。

然而,豈知“天不遂人愿,人不遂人心也。”正當夏日退去,于此金秋時節,包拯那素來體質嬌貴的孫兒包文輔,或許不堪秋后肅殺之氣侵襲,風虛鬧騰多日,竟調治不愈一朝去了。

今事已如此,不必說鶯鶯青春芳華,可憐數年間遭夫病亡,子夭殤,頓時悲從中來,泣不可抑,是肝腸寸斷。諸陪侍丫鬟一時或惴惴不安,張皇失措;或按納不住,哽哽咽咽,忙不迭地奔告夫人董氏。董氏聞訊哀痛不支,頭目眩暈險些站立不住,幸而小玥及時攙扶才不致跌倒。遂緩過神志,強忍心中悲痛,急急的前去媳婦房帷,顧不及看顧已咽氣之孫兒,經小玥幫襯著將鶯鶯扶出房帷來,徑直步入包穎閨房。見此,包穎忙起身讓娘親與嫂子坐于床榻,雖一樣難掩悲戚之情,卻故作堅強,欲綏慰娘親與嫂子鶯鶯,然終究無以言詞。不時,妹妹包蕙也情難自抑,于丫鬟一路尾隨下,來到姐姐閨房,直接依偎姐姐包穎,咽咽而泣。這使閨房氛圍愈加沉悶、沮喪,諸女眷心緒難平,互相咳聲嘆氣,邑邑落淚。就是小玥并在場丫鬟都不禁悒悒怏怏,跟著淌眼抹淚而已。

亦不必說包拯當時起床未久,洗漱畢,適值于廳房說話,與董氏憂心著孫兒病勢,即聞得此情,不覺身心交瘁,乏乏的跌坐椅子上。進而,心切切是欲哭無淚,嘔心抽腸;思凄凄是黯然魂銷,百念皆灰,但終歸無濟于事。包拯悶悶的枯坐良久,于是強壓心頭哀傷,勉力鎮定心神,忙吩咐包興等家人前去媳婦房帷,將孫兒尸身移出,又派人出城去選定埋葬之地罷了。

更不必說艾虎、歐陽春早起聽聞,不由得忽忽的神采頹落,惘若有失;郁郁的暗自神傷,惋嘆不已。夫妻二人趕忙前去見包大人,歐陽春隨后轉入包穎閨房,有心寬慰董氏與崔鶯鶯,卻只能相對吁氣一番,心中悵悵,并無過多話語。艾虎自是陪同包拯,襄助包興等將小兒尸身收殮停當,移出房院載上馬車,眾人登車馬直出西城門。——緣城西有興化寺,此寺始建于前唐中葉,遭濁世曾有敗毀,幾經繕修,今殿堂高聳,宏偉壯闊;寺內僧眾過百,晨鐘暮鼓,香火旺盛;寺外毗鄰運河,古木參天,曠野無垠。當包拯、艾虎、包興一行至興化寺,會面住持空明,監寺空境諸僧人,施以錢財,商議作了些功果,就借寺外寒林僻野間,擇地將包文輔尸身埋葬之了事。

只說臨近當日黃昏,包拯、艾虎、包興等自興化寺歸轉未久,有大名知府令狐挺,轉運副使蘇渙聞此不幸,不約而同登門慰問。于是,在艾虎熱誠的起身奉迓下,包拯懶懶的以目示意下,令狐挺、蘇渙入屋落坐了,才吩咐包興去泡茶來。當諸人坐定,就聞蘇渙慨嘆一聲,直直的言道:

“大人至任時,初見大人之孫面龐怯弱,便知他有不足之癥,卻也朗目疏眉,見之可親。然至今不過數月,怎就去了?”

——言及這轉運副使蘇渙,始字公群,后更字文父,籍貫眉州眉山縣,正是昔年包拯南下知端州時,乘船途經洪州鄱陽湖上,與會于滕王閣相識之蘇洵胞兄也。蘇渙生于真宗咸平三年,論年齡當少包拯一載。其天圣二年考取進士,初授為寶雞縣主簿,任滿,以能選開寶監,未幾,調鳳州司法。然因累于怙勢驕橫,事敗獲罪之污吏私書,被貶永康軍錄事參軍,其間以母憂去官。至景佑三年,起為開封府士曹參軍,旋即,以薦知鄢陵縣。寶元二年,通判閬州,后還朝監裁造務,又遷祥符知縣。而于慶歷七年夏間,遇父歿,歸家守喪,服除,擢知衡州。至今歲春初,才赴任為河北路轉運副使。

然就蘇渙相問,包拯顰蹙嘆氣,心緒蕪雜,動了動嘴唇,無以一言。隨后,使令狐挺、蘇渙與艾虎亦相互嘆惜一回,只感事與愿違,終竟緘口無言矣。于諸人緘默之間,正巧包興呈上茶水來,大抵因包興疾惡如仇之心性,有憐憫蔣光國年來遭遇,竟借機貿然向令狐挺問道:

“知府大人,那謀侄辱嫂,作惡多端之乜崇貴、乜克信父子,今已伏法否?”

見問,這令狐挺倒是隨和,便與在場者言道:“時下,經大理寺核準,那乜克信惡行難恕,輿論兇兇,已斬首于法場。至于其父乜崇貴,則酌情刺配江州牢城營。”于此,他頓了頓,進而又道:“想想父子二人費盡心思,如今落得是人亡家破,其幼女香菊,最終隨外祖父蔣光國撫育矣。”

包興立足聽罷,才移步默默的出屋而去。誰知聞此,卻使艾虎頗似不滿的感慨道:

“律法對罪惡者之仁慈,就是對普通大眾之戕害。——那乜崇貴利欲熏心,為吞家財謀陷親侄,亦豈善類哉?”

艾虎之言,即得蘇渙相贊道:“少俠所言極是,律法本為懲惡揚善,持正世間規矩之國家重器。”而后,他約莫思忖片刻,緩了緩語氣轉而言道:“確然,國家律法不宜過寬柔,甚至大失公道,有悖于世間常理道義,不能鎮攝罪惡;抑或亦不宜過剛嚴,以致滋生酷吏,草菅人命。故律法當不違人心公論,世間公序良俗為準繩可耳。”

聞蘇渙此論,使在坐者皆不免點了點頭,然別無言語。見又一時無話,加之令狐挺似乎就乜、蔣二家事情意猶未盡,借以無聊,便又言道:

“提及蔣光國與乜家過往之為人為事,的確迥然相異,善惡兩端。——此蔣光國之家道,于元城雖是平常光景,卻素來能周人之急,濟人之危,故頗受鄰里敬重,有大善人之美名。據鄰里相言,其又齋僧布施,修橋補路,種種善行是不一而足。

“那乜家此前固然殷實,但為富不仁,貪殘無厭。今莫說乜崇貴、乜克信父子年來謀財害侄,殺妻辱嫂之惡行令人發指。就早年,乜崇貴胞兄,乜克禮之父乜崇富。據訪查,此乜崇富在世時曾為大名府僚屬,因時任府尹昏庸,使其狐假虎威,怙權斂財,謀人田地,種種惡端是不可勝數。

“又聞,乜崇富之妻,乜克禮生母趙氏,名家奴,乃城中趙伯仁之女。本來,趙氏自小與街鄰嚴華平青梅竹馬,議有親事。不料,后來嚴華平父母亡故,然嚴華平不懂經營,只知讀書,致使家業漸漸凋敝,生計困頓。其間,趙氏得乜崇富窺見看中,有意議娶。而此趙伯仁自小嬌縱其女,不敢自專。然趙氏雖傾慕于嚴華平風度文雅,容貌俊美,卻又滿心的嫌貧愛富,游移不定,大有‘齊女兩袒,東食西宿’之念。或許令乜崇富看破其心思,遂不惜設局,構陷盜賊傷人之罪,一紙訴狀將嚴華平告入府衙。又或許時任府尹有收受乜崇富賄賂,竟不顧嚴華平喊冤叫屈,以證據確鑿,不容抵賴,將其發配忻州充軍。

“于是之后,乜崇富、趙氏結為夫妻,撫育一子乜克禮成年,娶以蔣淑貞為媳。至數年前,嚴華平得放赦歸鄉,因受兵役多年,歸來更覺物是人非,家徒四壁,遂心生不忿,于一夜潛入乜家殺害了乜崇富、趙氏二人。幸而當日,乜克禮與妻蔣淑貞夜宿蔣家未歸,才躲過一劫。案后,嚴華平逃遁郊野,迫于官府搜捕,自戕身亡。——然此事說來,亦實乃早年,乜崇富挾勢橫行,欺人太過之惡報矣。”

當聞令狐挺講述罷,艾虎遂“唉”了一聲言道:“常言‘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莫道無報,只分遲早。’看來有時信不得。——就此等罪惡,若非嚴華平以惡制惡,兩相俱敗,要不申告無路,大概很難懲治也。”

對此,眾人沉默了良久,忽而,蘇渙卻道:“想必蔣光國一生行得好事,其實不曾存有好心。若說周人、濟人、修橋、補路等項,不過舍幾文銅錢,博取個好名色,其實心上割舍不得,暗里還要算計,填補舍去之諸項錢糧。正所謂暗室虧心,否則,何以將女嫁入虎狼一般之乜家也?”

隨后,得包拯緩緩的言道:“大凡做好人,只要心田為主,若不論心田,專論財帛,窮人沒處積德了。心田若好,一文不舍,不害其為善;心田不好,日舍萬文錢,不掩其為惡。”

使在坐者聽罷,亦不免相繼點了點頭。這時,恰好得包興前來傳晚飯了。于是包拯、艾虎一道起身,相請著令狐挺、蘇渙入坐食用。至于桌面上不過是數味家常菜色,不算豐盛,倒是因為令狐挺、蘇渙二位賓客,特地沽了些薄酒。飲食間亦無甚話語,在此不必贅述,待飲食畢,眼見天色已晚,令狐挺、蘇渙便攜了隨從,相辭而去矣。

主站蜘蛛池模板: 抚顺县| 莒南县| 漯河市| 澄城县| 商洛市| 新巴尔虎左旗| 北宁市| 如东县| 宁波市| 商南县| 海盐县| 呼图壁县| 衢州市| 龙江县| 邵武市| 扬州市| 辽宁省| 棋牌| 商城县| 比如县| 安平县| 隆林| 毕节市| 曲松县| 博爱县| 拜泉县| 崇礼县| 德阳市| 汉阴县| 河东区| 军事| 桑植县| 教育| 佛冈县| 布拖县| 顺昌县| 三亚市| 广平县| 临沧市| 祁东县| 临西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