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福繼續問道,“殿下能否解釋一二呢?”
江小凡解釋道,“似乎,也沒什么可解釋的。其實,兒臣認為,紙條確實是兒臣的,但,這并不重要。”
他這話一出口,眾人是面面相覷。
殿考作弊乃是欺君之罪還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簡直,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完了!
嚴嵩父子已是無可奈何,只能硬著頭皮等著布幔后的皇帝暴跳如雷了。
麥福愣了愣,顯然江小凡的回答早已出乎之前的預設,趕忙進了布幔后,恭聽皇帝的指示。
過了好一會,麥福又躬身出來道,“殿下,說吧,陛下聽著呢。”
江小凡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這才道,“稟父皇,兒臣要說的是,這紙條既然在我寢宮,如何到了馮保手里?自然是馮保在東殿安排了奸細。不過,爭奪太子之位,使點手段也無可厚非。但,馮保既然早知這事兒,卻不事先報給父皇,這,才是真正的欺君之罪啊!”
太子之爭,本是一場暗戰,要爭也是在桌子下面爭,眼下卻被他直接掀了桌子,揭穿裕王為了奪位,在東殿安插奸細的詭計。
馮保被他反戈一擊,倒栽一個欺君之罪的罪名,偏偏又句句擊中要害,嚇得額頭上冷汗直流,趕緊給裕王、徐階、高拱扔去個眼神,讓他們出來打圓場。
徐階老臉不見喜怒,咳嗽了一聲。
高拱得了暗示,又朗聲道,“陛下,作弊之事乃是景王所為,與裕王何干?景王就是在血口噴人,構陷裕王,還請陛下明察!”
江小凡大笑道,“高閣老,你老糊涂了?既然紙條是從馮保那兒來的,至少證明皇兄殿考之前也獲知了題目,我和皇兄半斤八兩,都在作弊,別五十步笑一百步。”
他干脆越過馮保,將水直接潑在裕王身上。
擒賊先擒王,和馮保一個奴才計較就是浪費口舌。
江小凡可是送過幾千單外賣的男人,什么奇葩顧客沒見過?
眼下作弊紙條鐵證在前,一切的解釋都是多余,唯一的法子就是遇事先將水攪渾。不將裕王拉下水濕濕腳,誰來和他一同背鍋?
裕王實在忍不住他的一再挑釁,也不再偽裝謙謙君子,冷冷的道,“皇弟當真荒唐,紙條是馮保的,我從來沒參與此事。”
江小凡笑嘻嘻走到他身側,親熱的拍了拍他肩頭,嬉笑道,“皇兄,你和馮保的關系,宮里路人皆知。你這話就是欺騙父皇,也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欺君之罪啊!”
“你……”
他直接將朝堂內廷的派系關系曬在了陽光之下,裕王氣得臉色一沉,一時卻不知如何反駁。
江小凡大步走到法臺之前,作揖正容道,“父皇,皇兄、馮保都犯了欺君之罪,還望父皇明察,以正朝堂綱紀!”
他這招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借著高拱的煽風點火,鋒芒直指裕王、馮保。
丹房內再次陷入寂靜。
布幔之后,麥福出現。
“陛下說了,殿考作弊之事暫且不提,安插奸細之事必須查清。”
“馮保,你如實說來,紙條是怎么來的?”
這,擺明就是皇帝站在了江小凡這邊。
江小凡是暗暗好笑,一切皆在他算計之中。
他早已看出真正的奸細是芷蘭,嚴家送來的紙條也是故意扔在案幾讓芷蘭拿走送去馮保那兒的,又等著馮保主動出來跳匪,然后反戈一擊,啪啪打臉裕王、馮保。
無論作弊與否,他畢竟已經完成了所有考題。從督促兒子學習的角度來看,足以告慰老爸的心兒。難不成之前荒誕學業的兒子突然轉性開始認真學習了,當老爸的還生氣惱火不成?
所以作弊與否,其實就是個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老爸,既是皇帝,也是一個正常的父親,絕不愿意見到兒子間兄弟相殘。
老爸最想追究的當然是兄弟相殘的始作俑者。
江小凡只需要將矛盾的焦點從作弊與否,引到兄弟相殘上,足以讓裕王一伙吃不了兜著走。
馮保果然嚇得面如死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陛下明察,奴婢是……是…….”
他已是語無倫次,突然指著隨著江小凡一同前來的芷蘭道,“陛下,是這賤婢芷蘭主動送來紙條邀功的,奴婢實在是被她蠱惑,死罪,死罪啊!”
他一股腦將罪名全推給了芷蘭。
芷蘭立刻嚇得跪倒在地,正要辯駁,卻見麥福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兩個太監沖了上去,將芷蘭踹倒在地。
一人堵嘴,一人扣手,芷蘭被死死的壓在地上,再也無法動彈,更無法開口辯解。
江小凡默然看著這一切,也是五味雜陳。
馮保再怎么也是內廷舉足輕重的十二監大太監之一,若將他下獄審查,必然會引出內廷更大的風波,若還要追根到底,裕王是一定逃不了干系的。
麥福的行為就是將罪名全推給一個小宮女,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
這,顯然是老爸默許的。
麥福冷聲道,“傳陛下口諭,御馬監掌監馮保,挑唆皇子爭斗,罰去南京看守皇陵。賤婢芷蘭,立刻凌遲處死,以儆效尤!”
平心而論,老爸嘉靖這次的懲處還是想當給力了,并不算護短,將馮保扔去南京閑置,算是給了裕王一伙一個深刻的警告。
但,江小凡見了被扣倒在地的芷蘭,嬌弱的身軀早嚇得亂顫不止,卻是暗嘆不已。
臨出門前,他還給過芷蘭最后一個坦白的機會。
若芷蘭真的坦白了,江小凡會原諒她這一次,就不帶她來殿考,以免被當庭栽贓治罪。
但,芷蘭卻錯失了這最后的機會,非要一條路走到黑,如今的結局當真是咎由自取啊!
芷蘭淚水汪汪的雙眸突然沖江小凡投來一抹求助的目光。
顯然,江小凡已是她活著最后的希望。
雖然,她心知肚明,這種求助,幾乎鐵定是徒勞無功的。
江小凡再次陷入了沉思。
救不救呢?
救,又要消耗一次【舔狗行為】。何況,這是老爸當著朝廷重臣下的旨意,不比母妃的隨口發落。皇帝金口一開,哪能輕易收回?今日本已占盡上風,就等著全勝而歸。若再橫生枝節,那不是自找沒趣?
不救,一個活生生的小美人,還是陪過自個兒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小美人,一夜夫妻百日恩,就這么被千刀萬剮了。這,于心何忍呢?
救,還是,不救?
唉!
真是個令人頭痛的抉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