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哥？”他輕皺眉頭。

知道這貨是在蹲點，盯緊街上那些有錢有糧的，若是見到心水的，吃得連你骨頭都不剩。

幫派中人，行走在刀尖之上，什么都能干出來。

沒有半點好心思。

“趁早做打算，‘樹挪死，人挪活’，小舟，換個地方一樣發(fā)財，雜役沒什么好干的！”

曹蠻語氣譏諷。

“謝謝曹哥關(guān)照。”林舟對他拱手言笑，態(tài)度很是客氣。

曹蠻這種人，愛欺軟怕硬，又依仗雷鯊幫的背景，在縣里胡作非為。

因此現(xiàn)在還不能輕舉妄動，至少嘴巴不能太犟。

他瞅了眼跟班，“剛剛你不是說想喝秋白露嗎，多少錢？”

“不貴，也就兩百文錢。”

跟班立刻伸出兩根手指，刻意在林舟面前晃了晃，同時臉上又堆起玩味的笑，故意戲弄他。

意思很明顯：我為刀徂，你為魚肉。

“兄弟們?nèi)コ渣c酒，一點小心意。”林舟盯著那兩根手指，深深吸氣，隨后，從懷里摸出些許碎銀。

以前例錢還不要這么多，最開始只要幾個銅板，然后慢慢漲，漲到現(xiàn)在，竟然兩百文錢！

可恥。

曹蠻接過碎銀，拈清重量以后，面色當(dāng)即陰沉下來：“小舟啊，你也不想以后沒有雷鯊幫保護吧？”

意思非常明了，林舟看得出來，人家嫌少了唄。

言罷，周圍兩個跟班倏然往前一步，兇神惡煞盯著林舟，拇指還捏著褲襠里的棒槌。

林舟不愿意在他們這浪費太多時間，有些肉疼地從懷里重新摸出幾個銅板兒，“真就這些了。”

“唷呵。”曹蠻舒展眉頭，拍拍林舟的肩膀，同兩個跟班道：“你看哈，我就說嘛，咱們辛苦操勞平安縣百姓的生活，沒有白費力氣。”

話音剛落，他又一把攬住林舟肩頭，湊到耳邊，陰惻惻道：“小舟，最近可是發(fā)財了啊？”

“曹哥，有路子瞞不到你的。”林舟表面笑嘻嘻，心里媽賣批。

拿老諸葛那句臺詞來說，就是：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可惜他們不講情面，管你雜役還是什么，交不起例錢，那就洗干凈脖子吧。

曹蠻大笑，知道他說的不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這話也不知是對林舟說的，還是對他自己說的。

“曹哥，那沒什么事，我先走了。”林舟不是很想呆在這里。

“等等！”曹蠻叫道：“小舟，托我跟姚老頭帶個話，那什么例錢趕快交啊，不然咱得上門收了。”

林舟腳步停頓。

“知道了曹哥。”回頭說了句，便加快步伐，遠離這里。

自己即使心里不快，但是還不能立刻撕破臉皮，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況且，他不認為武館會為一個雜役，跟雷鯊幫拼得好死不相往來，無依無靠的時候，最需要懂得見風(fēng)使舵，想保命就得扯下面子。

這就是命，草芥的命。

……

……

坊市不遠，拐幾個彎就能到了。

林舟買了些許酒肉，兩斤豬肉，還有兩壇黃酒。

這些東西對于武者而言，都是生活必需品，當(dāng)然也得吃米面粗糧，才能讓身體快速恢復(fù)。

入夜。

他回到家里。

“路上辛苦了，給你端了一盤熱水，用來洗臉。”

里屋簾布掀開，走出來個漂亮姑娘，杏眼峨眉，朱唇皓齒，臉蛋如羊脂美玉。哪怕身穿布衣，也難掩這段楊柳細腰，婀娜到了心里頭。

“嬋姐，有肉吃了。”見到是楊嬋，林舟很是高興。

她偶爾也會來自己家。

武館里沒有太多規(guī)矩，男女之間只要情投意合，懂得避嫌，別太過火，其他的都還好說。

柴火旺盛，木頭“噼里啪啦”地燃燒起來，散發(fā)絲絲溫馨暖意，林舟用力吸了一口，他非常喜歡這種味道，能讓人靜心怡神。

楊嬋蹲在地面，給鍋爐添柴，翹起高高的臀，眼眸宛若秋水，笑盈盈：

“中午，附近開酒肆的寡婦送了點高粱面饃給我們吃，現(xiàn)在我們有饃饃，還有豬肉，真好啊。”

她笑得很開心，又是個樂觀的姑娘，不管什么時候，都不會怨天尤人。

這種亂世，往往很多人都是悲觀者。

本來沒什么事，但是你陰郁這么久，很容易就一病不起。

林舟很慶幸楊嬋出現(xiàn)在自己的身邊，放下砍刀，雙手抹了抹衣袂，將她用力抱起來：“嬋姐，有你顧家，我就很放心了，明天切點豬肉送給那個寡婦，咱也算禮尚往來。”

“嗯嗯！”

她以前心思很單純，不懂人情世故。經(jīng)常麻煩人家寡婦。

后來寡婦不樂意了，嚷嚷著：讓你們林舟來，只要他過來了，老娘什么都給……

所以，林舟常去那家酒肆喝酒，因為寡婦言出必行。

窗外的雪花陡然間更多了，遠遠近近愈加變得模糊。

平安縣寂靜無聲，隱約聽見很遠的地方傳來幾聲野狼的嚎叫，給這灰蒙蒙的天地，平添一絲睡夢的陰郁。

林舟拿著鐵鍬，來到門過道窗根底下，鏟起幾塊煤球。

過去的時候，平安縣有許多的煤廠，專門生產(chǎn)這種東西。

先把煤沫子摻上黃土，將調(diào)和好的煤沫子平鋪在地上，用剁子剁成小方塊，再搖成煤球。

還有燒煤的爐子，平時烤火的時候，可以熥饅頭片、烤個白薯來吃。

良久。

“干煸肉絲做好了，林舟，配著高粱饃饃吃吧……”

楊嬋笑意吟吟瞅著林舟，端起鍋勺給他舀菜。她的廚藝都是跟書里學(xué)的，還好腦袋靈光，不論學(xué)起什么東西來，都非常像模像樣。

“好香。”瞧著碗里熟透了的肉塊，林舟喉頭滾動。

眨眼之間。

他就吃干抹凈。

“吃這么急做什么，你的脾胃不好，慢點吃飯！”

楊嬋兩手撐著下巴，靜靜注視著他，眼里似乎什么秘密都沒有，時而閃動一下睫毛，讓人心都要化了。

“張嘴。”林舟拿出竹筷，夾起肉片讓她嘗口熱乎的。楊嬋輕輕張開嘴唇，“啊……”

“吧唧。”林舟沒給她吃，直接丟進自己嘴里：“嗯，真香！”

“……”

“你又耍我！”楊嬋一個氣急，登時使出‘黛玉倒拔楊柳’的勁兒，一顆玉蔥小拳掄了過去。

林舟哈哈大笑，硬是很她鬧騰起來。

這姑娘，似乎有些笨笨的。

確實應(yīng)該教她讀書識字，這個世道的人大多都是文盲，沒點知識還真不行。識字已經(jīng)近乎于富貴家庭的“特權(quán)”，沒點銅臭味兒。

還真不懂幾個字。

楊嬋其實能認字，可惜不多。

一個姐姐。

溫柔、體貼、善良，如果還懂筆墨，誰不喜歡？

林舟只好親自調(diào)教。

酒飽飯足，楊嬋也懂事得緊，眼見林舟眼皮子打架，拉起被褥：“小舟，我們該歇息了……”

“嗯嗯。”

纖纖玉手搭在他的肩上，涼風(fēng)吹過，油燈滅了。

事已至此。

不做點什么，就不禮貌了。

林舟跟泥鰍似的，滑溜溜鉆進被窩，一口西瓜一口紅櫻，轉(zhuǎn)眼之間，夜色逐漸溫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