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我
- 長生仙道:從拜師呂洞賓開始
- 九月三巡
- 2470字
- 2024-01-02 17:49:05
山間吹來一陣冷風,讓少年回了神,他揉了揉眼,發現樹下之人仍是自己救下的老者。
“真我?”
“真我,元神也,其居方寸之間。”
“而所謂回光,乃是見元神之光也,又稱性光,其義乃是本性之光。”
“也就是世人熟知的明心見性。”
“自謂嘗于靜中內照,形軀如水晶宮,忘己忘物,忘天忘地,與空虛同體,光耀神奇,恍惚變幻,似欲言而忘其所以言,乃真境象也。”
“描述的就是這個性光。”
“各家各派修行之始,莫不在于此,而見元神方才是世人所謂的開悟,只是亦有層次高下之分。”
“而所謂的神入虛室,則只是見元神前的一個過程。”
“元神,性光,修行……”姜元初沉下心神,品味著這些對他來說陌生至極的詞匯。
十四年間,他從未出過遠門,一直待在這一州之地,他雖知道這世間有四海八荒,廣闊至極,但從未親眼見過,如今老者所言讓他發覺自己好像偶然間推開了一扇窗戶,見到了一片嶄新而隱秘的天地。
他忽地想到了過往所學。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中庸》開頭第一句他不知讀過了多少遍,從小到大的先生夫子對此的解釋卻都大差不差,他也只以為是其是教人收心處事的學問。
現在看來,似乎遠沒有那般簡單。
只是為何?
先生講課之時,他曾多次與之對視,便知其并無半分藏拙之意,如此說來先生竟也不知嗎?
姜元初想到此不免沉默,悲切之意自生。
那一位位先賢皓首窮經,畢生心血埋藏失落于歷史之中,再不見天日。
各家祖師若還尚在人世,豈不悲哉痛哉?
即使是如今流傳下來的經典,這數千年來也不知有多少名家注解,但種種互相矛盾之處,難以枚舉。
一個字詞有五六種寫法和意思不足為奇,但一句話卻能有幾十種不同的解釋……
他們這些后世之人,要如何在這浩如煙海的典籍中分清其中真假對錯。
行錯一步,便落入了門戶之見,從此坐井觀天,再聽不進別家之言,豈不可悲?
種種猜測,最終化作一聲長嘆,姜元初發自內心的朝老者行了一大禮。
“多謝老丈教我。”
“當不得如此,老夫也是機緣巧合之下聽一個游方道士說的,當不得真,當不得真。”老者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將他扶住,打了個哈哈,又補充道,“只是那道人臨走前還贈了我一句打油詩,算是叮囑,如今我一并說與你聽。”
說完,老者又往門外走,到了門口側著身子回望,撫須高吟:
“饒君聰慧過顏閔,不遇師傳莫強猜。
只為丹經無口訣,教君何處結靈胎。”
其聲抑揚頓挫,卻又空靈至極,明明此處并無山谷,姜元初耳邊卻仿佛聽到了一陣陣回響,恍若來自云端之上,縹緲無蹤。
“當謹記。”
姜元初略微拱手,順勢斷了腦海中那一剎那自作聰明的想法,頗有些感激地看著老者。
卻見老者撫須弄眉,洋洋灑灑道:“如何,老夫學得像嗎?是不是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姜元初愣了一下,隨即微笑點頭,露出了更加清明的眼神。
夢中疑惑解了八分,他已知足。
心中雖更加好奇老者到底何許人也,那云游道士又是何方人士,今在何處?
但思量一番他也并未開口追問。
姜元初并非得寸進尺之人,他素知與人言談,便如家中做菜一個道理,都講究一個火候,過之則不及,如此秘聞,老者能講述給他聽便已是極為難得了,還要奢求別的什么呢?
這一切老者都瞧在眼中,他觀姜元初沒有絲毫患得患失,笑容更甚。
類似的話他與許多人講過,卻鮮有人能保持這孩子一般的定力,就是世人口中那些上士,讀過不少道經的學道之士也難掩心中迫切,他雖為其指明方向,但終究還是落了下乘。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如今這五濁惡世竟還能出現姜元初這般心性的少年,難得,實在難得。
老者抬頭望天。
當初他本欲去赤城山訪友,途中心有所感,屈指一算,原來是自己有份未盡的緣分在此地,方才改道而行。
……
老者經過這幾日的修養身體已經好了許多。
姜元初盤算著日子,今天是臘月十一重日節,鎮上趕集,他背著簍子去了鎮上,準備購置一些年貨。
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幾個貨郎到鎮上來,挑著六層高的擔子,里面裝著各式各樣的東西,甚至還有些耍鬧玩意兒,樣式新奇小巧,很是受那些孩子追捧。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碎銀子和一串宣武通寶,盤算著今天該買些什么東西。
如今家中多了一人,鹽和大米已經快見底了,是眼下最緊缺的,不過商行那邊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吆喝吟叫,應能省下好幾枚銅錢。
對聯倒是不用買,幾乎每年都有街坊鄰居請他幫忙題字,自會多買一些紅紙,甚至家中如今還有些剩余。
再就是一些平常吃不到的吃食,若是看到了也便買些,家中如今不只他一人,更應盡到自己的待客之道。
再就是老者要的酒了。
今早臨出門際,老者言自己不日將離,希望路上能喝上一壺酒,不必太好的酒,尋常街上的苦酒就行。
姜元初挽留不住,也只能答應,馬上就要過年了,想來老者也要尋一個地方辭舊迎新,也可能是覺得給自己添了麻煩,心中過意不去。
一來到鎮上正街,姜元初就見到不少在街道兩側擺攤的小販,多穿著一身厚厚的襖子,一些坐在地上搓手呵氣,底下墊著一塊木板,腦袋壓在貨上的扁擔打著瞌睡,一些人站起來高聲吆喝著,聲音熱情透亮,好像要把這冬天的濕冷之氣都壓下去了一般。
一些路人正與商販討價還價,為半個銅錢爭得面紅耳赤,走走回回接連幾次,終于將商販性子磨平了,把他叫了回來。
還有些無人問津的攤位,小販就時不時和一旁的人聊著家常里短,一會兒說自家兒子在在外闖蕩,今年回來帶回來一個媳婦,一會兒說起去年這個時候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少交了不少稅賦,今年家里余糧比往年多了些……
他甚至看到有人起得早,這時候已經背著滿滿一簍子東西往回走了。
姜元初汗顏。
不知為何,他這幾天覺睡得極為安穩,再沒有過夢魘侵擾。今日也不例外,他醒來見天灰蒙蒙的,心里以為還早,卻沒想到已是卯時了,還是老者將他叫醒的,才連忙收拾東西出門,差點誤了時辰。
只是想到老者再過幾天就要離開了,他心中還是有點傷感的。
老者博聞強記,這幾天老者見他讀書,常常以書中句讀向他發問,往往寥寥幾句就能點明其關鍵之處,常常讓他有恍然大悟之感。
晨時談古論今,黃昏之際辯論文義,他枯燥乏味的生活平添了幾分色彩。
這幾日相處下來,姜元初自覺收獲頗豐,絕對是他讀書多年來從未有過的體驗。
先生雖然課講得也極好,卻始終是先生,不會如老者這般不計較自己尊卑長幼,講課也沒有這般平易近人。
一邊想著,姜元初來到了鎮上賣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