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夜,與夏元交談過后的夏牧,糾集一幫受過夏家恩惠的夏邑游俠、氓首,披星戴月連夜趕回襄平。
翌日一早,在夏邑一夜無眠的夏元帶上王代以及四五十名夏邑更卒,氣勢洶洶向襄平趕回。
清晨的襄平城路上行人稀少,城門值崗的兵卒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檢查著進進出出的行人商旅。
值崗的一名王姓什長,剛剛放行一隊行人,借著這會無人的時機,與一幫同僚鉆到遮風(fēng)的門洞下,生起一堆篝火,互相輪流烤火。
一眾兵卒借著烤火的時間,互相交談打趣,正說著閭左白寡婦的花邊桃文,忽聞陣陣馬蹄聲自遠而近的傳來。
“不好,這是大股騎兵才有的動靜,快,快戒備!”
都是積年老卒熟通軍旅之事,聽聲斷數(shù)是不可或缺的技能,且加之遼人放牧狩獵的習(xí)慣,使遼東兵卒不分老弱大小,皆熟絡(luò)馬軍之事。
故而馬蹄聲傳來的瞬間,一眾烤火的兵卒瞬間緊張戒備起來,不用任何人命令吩咐,兵卒已經(jīng)將防備騎兵的拒馬抬擺至路中央。
隨著守城的兵卒完成一系列防備戰(zhàn)術(shù),越來越多的身影已隨著馬蹄踐踏聲出現(xiàn)在視線盡頭。
襄平附近因地處郡城核心,故周邊地勢平坦,為防盜賊藏匿路邊暗害行人,道路兩側(cè)方圓數(shù)里以內(nèi)的樹木皆被砍伐一凈。
無樹木叢生的土壤,在冬季顯得光禿禿一片白茫,蜿蜒起伏的夯土路面年久失修,已經(jīng)殘破不堪。
但遼東的騎士本就是常年與馬匹打交道的雄健勇士,腳下些許凹凸根本話下,單手馭馬亦能縱馬如飛。
五十余騎排成前后間隔緊密的縱隊,猶如白色的溪流,潺潺逼近穿行于起伏不定的道路間。
奔馳的騎隊躍馬揚鞭,馬蹄敲打著地面,發(fā)出震懾人心的悶鼓聲響,讓前方一眾守城的兵卒不由面色發(fā)白。
馳騁而來的騎兵轉(zhuǎn)瞬即至,離騎兵越來越近的守卒看著眼前高大威猛的戰(zhàn)馬騎士,原本的呵斥聲夾在嗓間不管如何鼓氣,就是發(fā)不出聲。
走在最前方披掛弓劍的夏元,見前方有拒馬攔路,猛然一揮馬鞭,勒馬停隊。
“咴律律~”
胯下戰(zhàn)馬前驅(qū)躍起,一陣嘶鳴,上前兩步隨后終于停止。
緊隨夏元其后的騎兵令行禁止,在夏元揮鞭示意的瞬間各自勒韁駐足。
“吁……”
“吁……”
“吁……”
陣陣勒馬聲起此彼伏的響起,看著眼前殺氣騰騰的馬隊,守門的什長硬著頭皮上前搭問:“在下襄平城南門什長王保,不知足下如此興師動眾……”
說到最后這名喚做王保的什長沒再多言,但探詢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
夏元倒也不會小氣量到尋一什長麻煩,隨手掏出自己官印,在馬背上隨手一拋,準(zhǔn)確無誤落在什長懷中。
什長雙手捧起印信一掃,頓時一驚,趕忙屈身奉還夏元官印:“屬下眼拙竟不想是左司馬當(dāng)面。”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不再檢查?”
“不再檢查!”
夏元聞言將官印收回懷中,看著拘謹不安的什長問道:“你既沒見過我,為何如此肯定我非冒充的歹人?”
姓王的什長聞言,略顯意外的看了看夏元答道:“屬下雖沒見過左司馬真容,但也時常聽別人說起過左司馬的英姿!”
“哦?不知外界是如何傳聞我的?”夏元頗有興趣,多嘴問一句道。
王姓什長看著夏元簡言意賅答道:“外界皆傳聞,左司馬身軀九尺如銀,威風(fēng)凜凜,儀表似天神!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真當(dāng)世英雄豪杰也!
此等氣概,絕非尋常庸人所能冒充。”
“哈哈哈哈!”夏元聞言大笑不止,對眼前什長的態(tài)度也不知不覺和藹許多:
“如此機敏之才,當(dāng)個什長豈不屈才,若有雄心壯志,往后當(dāng)可來尋我。”
“謝左司馬賞識!”夏元一語道畢,令王姓什長不由心跳加速,對夏元更加折服敬佩。
但出人意料的是,在一眾下屬羨慕嫉妒的眼神中,王姓什長卻開口拒絕了夏元的招攬:
“謝左司馬看重,但王保才疏學(xué)淺,恐耽誤左司馬前程,恕左司馬勿怪。”
聽到王保委婉拒絕自己招攬,夏元神情一頓,片刻后揮手示意自己并不怪他:
“人各有志,你不選擇我,也不一定是壞事,好了就此打住,挪開拒馬吧。”
“唯!”王保見夏元沒有發(fā)火,暗自松了口氣,表情上不見任何失落之意,轉(zhuǎn)身便招呼屬下放行。
隨著拒馬被挪開,夏元一揮馬鞭,戰(zhàn)馬加速從王保身側(cè)疾馳而過。
立在原地,看著夏元背影越走越遠的王保內(nèi)心暗自一嘆,其實他又何嘗不想答應(yīng)夏元的親自招攬呢。
在無人問津的城門口當(dāng)個看門的差事,哪有在左司馬身邊當(dāng)差來的前途遠大,這個連自己下屬都懂的道理,王保怎么可能不懂。
可是他王保的心也很大,就這么憑言語倖進投過去,必然不會受同僚以及夏元的看重。
雖然現(xiàn)在夏元還記得自己,可等自己真投過去,一個憑借語言倖進的人能被記住幾時,待被人忘卻,恩待也就沒了。
與其先進而后衰,倒不如此刻拒絕,還能在夏元心中留下記憶頗深的印象,待往后有時機攜大功投靠,如此自然可一飛沖天!
心中已有一番腹稿的王保在馬隊過兵完畢,也不理會下屬替他的惋惜。
他知道這些人此刻看似在對他惋惜不平,但其實心中不知道在怎么編排自己愚不可及。
重新指揮下屬站定的王保收回注視良久的目光,迎著逐漸升起的朝陽,在金光的沐浴下,整個背影顯得剛毅不屈。
……
此刻馳馬躍進襄平的夏元并不知道他與王保的淵源才剛剛開始。
隨著夏元趕回夏府,早已得知消息等候已久的夏家眾人,魚貫而出,來到大門迎接。
“家主!”
“元弟!”
“宗子!”
各種各樣的稱呼圍繞著夏元響起,令昨日差點與眾人陰陽兩隔的夏元頗為感動:
“好了,不必擔(dān)心,我這不完完全全的回來了嘛,先入內(nèi)再說。”
“對對對,先叫家主入內(nèi)再說。”
看著滿臉關(guān)心的眾人,夏元哈哈大笑道:“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禍消福至,就該輪到他田家福消禍至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