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平城中殺了個偵探，雖然宅邸和車輛都有人替租，查不到李樣身上。但這些小把戲，在布有眼線的那些人看來，還算是大咧咧而無什么遮掩。

李樣也無所謂，他甚至直接用自個的筆名，在上海的報紙發表了《偵探》這一小說。為著此次事件，他付出了幾十兩黃金打點，二程則又得多赴些席宴。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事情還算圓滿的解決了。

曹先生他本就因有一位朋友—左先生的庇護，被糾察隊深深顧忌著。這下，再因孫偵探悄無聲息的死亡，其他的偵探們不會再來惹眼。

而李樣也在事件中借了些左先生的勢，能發現他手筆的人，都會多顧慮左先生這一層。誰又能想到他只是單純與孫偵探有些私怨呢？

所有人都安然無恙的脫身而退，只有告發曹先生的邱明要有了麻煩。

李樣斟酌著文字。

他現在只穿著一身藍襯衫細紋西褲，放松的坐在軟沙發上。室內很暖和，遠處新打的蒸汽小鍋爐氳氤著放著水汽，他近處的膝蓋上平放著本本子，他使著鋼筆，往上寫些什么。

把腦海里想到的這些寫完，他放下筆本，隨手放在桌上，直往后仰，房頂上的老琉璃吊燈閃到了他的眼睛，還是略有點刺眼。李樣用手臂遮住眼睛，他繼續想著。

車、兵營、一些個欺辱、憤怒、恐懼，還有孫排長的拿喬，以及其最后的求饒，在李樣心中模糊的過了一遍后，具都煙消云散。

他的心里輕快起來，于是起身，揣好紙鈔，把木掛架上的厚外套和卷邊帽穿齊、戴正。再圍條長巾，戴副羊毛手套，預備出門去。

推開門，內外的溫差還是使準備齊全的李樣，立刻就覺到股冷意。天冒著冷白光，地也白皚皚，到處都是白茫的一片，包括李樣眼前呼出的霧氣。

天仿佛是被反射出的亮光照著，廣闊而清晰，遠處傳來隱約能聽聞的雞鳴聲。

現在是臘月，不少人家已預備著活雞、活鴨喂著，雞鳴聲比往日多了幾倍，以至于在西區也能聽見些。

李樣出了偏隅的小屋小院，感受著外面的世界。

豐年瑞雪，院落里雞鴨聲喳喳、孩童們嬉戲打鬧，落著愉快。街道上，車輪聲軋軋、攤販們叫賣，時不時手攏起來哈上幾口熱氣兒，整上幾下那些在一眾在雪白中，顯眼的紅色貨物。這一切也都表明，北平已是有一陣的新年氣派。

李樣踩在踏踏的雪上，這一切的實感使他身心更加暢快。因著天氣相當適合吃涮羊肉，他先去正陽樓享用了頓不錯的朝食。再去車夫兄弟會據點，在大有的協助下處理著雜事。

成員們有的已經去半日上學里上學了，離他們放假的時間還有點距離。有的還慢騰騰的，一看就是剛起來床，一邊和同伴嬉笑交談，一邊吃著早餐，見到李樣還起身打了招呼，李樣也笑著回應成員們的問好。

小馬兒也在，他為大家伙兒準備餐食，由于人數不多，加上現在有著伙伴的幫忙，他有很多閑暇的時間，足夠讀讀半日學校的課本，和細品李樣給他的千字文。

只要等傍晚，小馬兒的爺爺就會來院子門口接他，他會拿些經過允許、剩余的食物帶回去給爺爺做晚飯。他們的日子顯然過得不錯，小馬兒的身量也跟著日子一發長了個頭。

據點這兒，還有一個人在蹭飯—金嚴，祥子那個濟貧院出身的老朋友。因為捐贈后續辦的不太利索，他現在只算半掛名在礦業公司下，沒有實際的簽上約子。

他看到李樣來了，連忙粘著李樣，匯報著濟貧院有了捐助后的改善。

李樣心情不錯，買了些孩子愛吃的小玩意兒，帶著金嚴又去濟貧院所在的南城區逛逛。

南城區建筑低矮，破舊而灰蒙，一些個不太正的磚木結構，甚至連窗戶也無。還有地上被雪浸濕的灰泥，街墻上掉下的屑、狹窄到不能通汽車的道路，都能說明此處的貧窮，可在現下的臘月里，到處都貼上了紅，也有些喜洋洋的意味。

李樣在路途上還驚奇的發現，他上次來見著的那些流浪漢，還真沒有了！不知道那位曹少爺是怎么做的，他挺好奇，但他肯定不會傻到真去天津問，把自個這只僥幸逃過一劫、被剃禿了毛的肥羊送上門。

有著金嚴在，濟貧院之旅很順利，他們很順利的進去探望了。院內的孩子們穿著有些舊、款式也老氣的棉衣，但能很直觀的看出其保暖、結實。

孩子們原本吃的是粗糧饅頭和白菜、芥菜，有了捐助后，伙食改善了少許，能偶爾來頓炸醬面和燉肉粉條。

大孩子此時在讀書，小孩子在院子里嬉戲，玩著手頭上一切可玩的東西。李樣帶著金嚴分給孩子們零嘴，近距離感受過了孩子們的天真淘氣后，離開了這里。

一切都有著新年的氣息，李樣揉了揉發酸的手腕，笑著朝天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