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予仁心驚。曹帥的名聲可不好，他未來還是想接著專攻科研和勘測，并不想太早沾染上政治。

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他可不想未來遭受池魚之殃。

和這些人等有了關聯，對他來說是一種不幸。

“東家。”趙予仁開口。

“是您的人手架構全權易手還是只有金礦易手曹帥？”他的眼神告訴李樣，趙予仁此時有些焦灼。

李樣無奈的笑笑，“這說不準，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要想不被人宰割，只能識趣。還是先聽聽看你的匯報罷。”李樣也不清楚，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把握尺度，但很可惜世界上的事件，并不會標出進度條，進退存亡得全靠自個判斷。

他示意趙予仁坐下。

趙予仁深吸一口氣，拉開椅子坐在李樣對面。從懷中掏出一疊圖紙、抖開。此時他終于又恢復學者的姿態。

“東家，如今的東坪金礦半月礦收能達到四百千克到五百千克之間，露天礦脈最多還能再多二十人容存。如果礦工增加，每半月還能再增加三百千克左右的黃金收益。”趙予仁吸了口氣，緩緩后接著說。

“但是再增加人手、提煉黃金，礦物商那兒就瞞不住了，他們一看礦物需求量，就知道我們在煉什么量級的黃金，我們很難短時間內，再找到其他王水配置礦石的供應商了。”他很嚴肅的看著李樣，“東家，這是直隸北，您知道那兩派一直有爭，我怕到時，引來的不止曹帥這邊。”

李樣又何嘗不知？但普通人很難忍住自個的貪婪，他現下很糾結。

在知道自個持有不了多久金礦的情況下，是添滿人手全力采礦，冒著被直奉雙方發覺的風險，獲得最大利潤？還是保持現狀，依靠直覺決定在危險來臨前抽身而退？

要知道，哪怕是現在，他也并不安全。匪盜、官員、商幫、當權者的察覺，他都得吊著小心。

“東家，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該有什么提議。但是我在京城修學的經歷，和內心的詰問告訴我，在現今政局，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選擇。”這幾年北平實在經歷了太多，趙予仁他雖然只是在大學念書的普通學生，卻也能嗅出、看見不少不妙的事物。

“保持現狀吧。”李樣嘆息，對于他來說，自身超越時代的見識才是最大的財富，其余的東西，也只能暫放一旁了。

趙予仁點點頭。“明白。”他心底松下一口氣，要是李樣還要冒這個風險，那他無論如何也不留這坐鎮了，不管有多高的激勵分成。

接下來，該是解決李樣這次來張北的幌子了。“東家，近期提煉的黃金有八十千克，還沒來得及記在賬上，這批黃金還需要記嗎？”趙予仁問，他不在乎這批黃金是走私還是繼續走官面，但無論如何，像李樣這樣老老實實完全上報，交那么一大筆捐稅雜稅的人還是很少見。

“記吧！”李樣頗有點咬牙切齒，太多人盯著他，只等尋著他的漏洞拿下他的財富。他必須老老實實，李樣不想再冒更多風險了。

趙予仁點頭，在那張圖紙上寫寫畫畫了些什么，然后交給李樣。“東家，這本來是想進獻給您，可以成倍增產黃金的工業設備圖紙，只是需要點時間。但看來現在，您可以把他獻給別人了。”

李樣無聲接過，他沒什么好說的。

趙予仁再度開口，“東家，我希望在和東李礦業公司簽訂合同的時長內，我能跟著您，而不是莫名其妙的變成曹派、張派的附屬。這張圖紙已經可以取代我的大部分作用。”

他曉得自己的價值，怕被賣給軍閥，或者作為談判的一顆小砝碼，盡管他還算相信李樣的人品，但還是先事先說明了好。

“好。”李樣不能說什么，想退路是人之常情。他保不下礦，把人保下的能力總是有的。

趙予仁朝李樣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房間。

過了好一會，房間里的李樣起身。

他把手上那張寫滿注釋的圖紙甩到桌上。走到窗邊，久立無言。

此情此景，只有沉默屬于他。可沉默是否真能消解情緒？我們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