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皇城，馬蹄聲炸響。

朱高煦騎著戰(zhàn)馬，一路來到皇宮，下馬拉著朱悟凈快步走向文華殿，口中念叨著。

“兒子，你大伯已經(jīng)帶著文臣靠著你的那個什么《經(jīng)濟》，設(shè)計了一套新的鈔法，現(xiàn)在只剩下一個問題。”

“咱們已經(jīng)失了很多功勞，現(xiàn)在你可要好好表現(xiàn)。”

“你那個仙法，既然神神奇，一定可以解決你皇爺爺?shù)膯栴}吧？”

聽到這話，朱悟凈有些無語。

這話說得，怎么感覺仙法成了萬能藥，什么都可以解決。

“老爹，我們是學(xué)道的，道法是講究客觀事實的，我們道士是講科學(xué)的！”

“科學(xué)是什么？”

“就是道法。”

“道法又是什么？”

“就是科學(xué)。”

朱高煦：“？”

父子兩閑談之間，已經(jīng)進入文華殿，無數(shù)官吏紛紛停下爭吵，安靜地看向門口處的漢王父子。

朱高煦依然穿著明晃晃的蟒袍，身姿威武，還是那般不可一世的樣子。

朱悟凈倒是有些變化，身上穿著的百納道袍沾上不少漆黑的油墨，背著一個布袋，裝著一卷卷報紙，像是金陵城中叫賣報紙的尋常少年人。

見到朱悟凈這般模樣，楊士奇感到一陣恍惚。

只因，此刻的朱悟凈實在太平凡，就像是一個普通的道士，絲毫不見皇族的天生貴氣。

或許長相稱得上俊俏，但是臉上沾著的油墨，也讓他的氣質(zhì)添上勞苦的味道。

不像道士，也不像儒生。

反倒像是一個農(nóng)民，一個工匠。

“阿彌陀佛。”

道衍雙手合十，忽然念動佛號。

只因此刻的朱悟凈在道衍的眼中，帶著一股佛性，那是他這樣的妖僧所不具備，乃至那些得道高僧都不曾有的大慈悲。

世人皆說釋迦摩尼照世明燈，釋迦摩尼卻說自己只是一個覺悟的凡人。

不墜紅塵者，何來慈悲相？

朱悟凈緩緩上前。

經(jīng)歷一夜的勞累，文華殿的官員和儒生都有些疲態(tài)，就連一旁的燭火也沒有宮人熄滅，依然搖曳著燭光，照出眾人漆黑的影子。

朱棣身前的案牘上放著一封奏章，寫著密密麻麻的字，凝視著他的這個孫子。

這個導(dǎo)致整個大明的行政中樞忙碌十數(shù)日的罪魁禍首。

“小子，你還真是瀟灑，把事情扔給了夏原吉這樣的儒生，自己也不知跑到哪里修道了。”朱棣打趣道。

朱悟凈行禮道：“孫子的學(xué)識遠不及在座的學(xué)士，只是仗著祖師所傳經(jīng)卷，在這里展威風(fēng)而已。”

“你還挺謙虛的……”

朱棣哈哈一笑。

在場的儒生也忍俊不禁。

那日大朝會上朱悟凈的狂妄可是讓人印象深刻，沒想到還有這樣謙虛的一面。

“你看看吧，你大伯，還有諸位大臣想出的新鈔法。”

朱悟凈接過奏章，仔細地閱讀了起來。

上面所寫，稍微總結(jié)一下便是，廢除以往“寶鈔為主，銅錢為輔”的鈔法，往后所有交易只能用寶鈔。

同時寶鈔的價值與銀子掛鉤，具體的比例根據(jù)市場變化。

建立朝廷主持的錢行，為百姓提供儲蓄服務(wù)，并發(fā)行大明官方債券，以此回收民間的寶鈔。

合并與寶鈔相關(guān)的各部門，建立錢行主管鈔法。

市舶司朝貢交易全部使用寶鈔結(jié)算，各國可以將銀子儲存在錢行，按照官方比例換取寶鈔，以此進行交易。

……

鈔法十分完善，朱悟凈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在這個時代，這份鈔法毫無疑問是最先進，同時也是最適合大明社會現(xiàn)狀的。

“各位的才智遠勝于我，我沒有什么意見。”

朱悟凈將奏章遞會回去，想了想，補充道：“錢行這個名字，無法展現(xiàn)朝廷銀子與寶鈔掛鉤的決心，建議改名為‘銀行’。”

朱棣微微頷首，嘆息道：“這些都是微末的問題，現(xiàn)在咱只有一個問題需要解決。”

“什么問題？”

“缺銀。”

朱悟凈瞇起了眼睛。

道衍解釋道：“中原缺銀自古有之，白銀在大明的產(chǎn)量和存量完全不夠，即使用上市舶司收納大量海外白銀，還是不夠，甚至?xí)l(fā)生經(jīng)濟災(zāi)難，導(dǎo)致鈔法再次敗壞。”

夏原吉也補充道：“官營銀礦，朝廷設(shè)立銀場政績礦夫來開采、工匠來煎煉，每年所生產(chǎn)所得扣除必要支出費用后，剩下的全部上繳朝廷，便是所謂的‘銀課’。”

“只是銀課逐年日減，大明的土地上也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銀礦……”

“或許現(xiàn)在不會出問題，但是數(shù)十年后，大明就會因為缺銀，而導(dǎo)致新一輪的經(jīng)濟崩潰。”

“請問世子，可有解法？”

聽到這話，朱悟凈撇嘴道：“缺少銀子就去挖啊，找我干什么？”

胖胖的朱高熾搖頭道：“沒有銀子，挖不出來。”

“按照瞻壑寫下的《經(jīng)濟》說法，我們得出結(jié)論，大明經(jīng)濟的最大問題，乃至大宋的經(jīng)濟最大問題，其實是通貨膨脹不夠。”

“中原每年產(chǎn)出的實際價值年年增長，但是朝廷卻無法提供合適的貨幣。”

在朱高熾看來，宋元時期使用寶鈔是歷史的必然，因為市面上實在沒有那么多的貴重金屬可以作為貨幣流通。

現(xiàn)在，新的鈔法可謂盡善盡美，用個三四百年不是問題。

唯一的漏洞就是缺少儲備物，也就是海量的白銀。

朱悟凈眼神微動，抬起眼簾，緩緩上前，走到朱棣面前三步遠。

身上的道袍隨著腳步而飄蕩，整個人的氣質(zhì)發(fā)生巨大的變化，令在場所有人都感到駭人。

“哪里有白銀？”

“這個問題我恰巧知道，甚至可以提供準確的位置。”

“如何前去？”

“如何挖掘？”

“如何運送？”

“我都可以提供辦法，我只有一個問題，你們愿意去取嗎？”

聽到這話，朱高熾拍手興奮道：“咱就知道瞻壑有辦法，快快告訴大伯銀礦的位置吧！”

朱悟凈沒有回話，而是自言自語道：“這片銀礦的位置離大明很近，以現(xiàn)在的技術(shù)，每年的產(chǎn)量大概有八百萬兩。”

八百萬兩！！

這個數(shù)字震撼了在場所有人的心神。

夏原吉激動的站起身，像是面對心上人的純情少年，含情脈脈地看向朱悟凈。

朱高煦呆在原地，立刻悔得腸子都青了。

這種好地方應(yīng)該在私下里告訴咱的。

我們父子到時候占了那銀礦，挖出來的白銀全是漢王府的，到時候想打誰就打誰，老子直接起飛好吧！

咱的錢，都是咱的錢！！

朱棣也很激動，要是朱悟凈說的是真的，那么天下財富豈不是盡數(shù)落入自己手上！

到時候馬上揮兵北上，先打漠北，再打西域諸番，再占南洋，最后消滅帖木兒帝國……

哪里還需要每次都摳摳搜搜地從太子那里要銀子！？

這樣想想，簡直爽的飛起。

“在哪里？！”

朱棣的語聲有些顫抖。

朱悟凈卻冷笑一聲。

“日本，石見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