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認知陷阱:人們常犯的6個思維錯誤
- (美)托馬斯·基達
- 4600字
- 2023-10-09 15:53:41
6個認知陷阱
我們犯了太多不對的錯誤。
——約吉·貝拉
實際上,無論閱讀什么書,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對細節總會淡忘。非常幸運的是,我在人生的這個階段,還能對所讀書中的寥寥幾個主要觀點記憶猶新。因此我認為,在本書的開端就列明書中的主要觀點應當是個好主意。希望讀者能在后續的閱讀過程中去尋找體現這些觀點的有趣例證。在此,我將主要觀點精煉為 6 點,即人類認知的 6個陷阱:
·偏愛故事勝于數據;
·尋求印證自己的想法;
·忽略機緣巧合的作用;
·錯誤感知世界;
·過度簡化思維;
·存在錯誤記憶。
偏愛故事勝于數據
毋庸置疑,人類已經進化為會講故事的物種。從遠古時代起,有關人類的歷史和知識就通過人物故事代代相傳。從進化的角度來看,直到最近,人類才學會以容易存取的方式記錄知識。因此,我們偏愛并看重那些以故事或個人敘述的形式傳遞給我們的信息。6
故事總是精彩的。精彩的故事不僅可以增添我們生活的樂趣,還可以激發我們的想象力,更能深深地打動我們。人是社會性動物,所以我們對別人的故事特別感興趣。然而,正如我們將在下文中看到的,僅僅依靠故事來形成信念并做出決策可能會讓我們步入歧途。原因何在?因為這意味著我們會忽略其他更有用的信息,例如避開統計數據。實際上,光是統計這個詞就足以讓一個本來聰明的人變得目光呆滯。我們天生是講故事的人,不是什么統計學家。但統計數據往往能給我們提供更優質、更可靠的信息,為我們的決策提供參考。然而不幸的是,在很多情況下,即便是簡單的統計知識,我們也知之甚少。例如,當得知美國大約半數孩子的智商低于平均水平時,美國前總統德懷特·艾森豪威爾感到非常震驚,他認為必須針對如此糟糕的狀況采取措施。但是從統計學上來看,大約一半的孩子智商低于平均水平(另外一半高于平均水平)純屬正常。7在其他情況下,我們會忽略統計數據,因為它們看起來抽象枯燥。因此,即使我們知道有數據可依,也還是更偏愛人物故事的感染力。
我們一起來看看下面這個情境。你正在考慮買一款新車,于是在《消費者報告》上查看了這款車的可靠性,前幾年的車型數據顯示這款車的表現非常可靠。帶著滿心歡喜,你前去參加一個聚會。在聚會上,有一個朋友告訴你他最近恰好買了這款車,只聽他連連抱怨:“除了麻煩還是麻煩!這車太離譜了,每隔幾個月就要送去修理店。換了離合器,剎車又出了問題,而且還老是熄火。”此時此刻你作何反應呢?大多數人一旦了解到朋友踩過這樣的坑,馬上就會質疑自己的決定,甚至很可能就不買這款車了。不過,我們最好還是信賴《消費者報告》的匯總信息,看看這款車的返修率再做決定,這些數據是基于大量同款汽車的樣本獲得的,而那位朋友的經歷只發生在一輛車上。任何產品都可能出現差異,任何車型也都可能在質量上參差不齊。可能你的朋友就是運氣不佳,恰好買到了一輛問題車。事情的關鍵是,如果你聽信了朋友的話,那么你的決策就建立在無關緊要、道聽途說的證據上。不過,我們大多數人在做決定時,往往特別重視這種個人經歷。
尋求印證自己的想法
如果你支持槍支管控,是否會更相信支持禁槍的信息?如果你喜歡某一個總統候選人,是否會更關注對他有利的信息?如果你相信通靈者可以預測未來,是否會對他們為數不多的幾次正確預測記憶猶新,轉而忘記那些錯誤的預測?事實證明,這就是我們的思維方式。我們天生偏愛使用“印證自己的想法”這一決策策略,即格外看重支持自己的信念和期望的信息,或是自己情有獨鐘的信息,而對那些與自己信念相左的信息不屑一顧。事實上,我們總是記住成功而忘記失敗。
人們偏愛印證自己想法的那些證據,這樣的天性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即便對并不篤信或強烈期待的事物,我們也會不遺余力地去尋求支持性的證據。具體來說,假設你想判斷一下某人是否樂善好施。十有八九,你會努力去回想他的善行義舉,比如捐助錢款等。你絕對不會去聯想他為人不善的那些時刻,即使他確實沒有那么善良。原因何在?因為我們發現,尋找被驗證觀念的支持性事例似乎更加容易。不過,問題是一旦我們選擇性地關注有利信息,就會忽略那些不利信息,而這些信息對決策反而更為重要。
忽略機緣巧合的作用
假設你正在看《華爾街日報》,上面有一則廣告大肆吹捧共同基金超高的業績增長,廣告宣稱:“該基金在過去 5 年的收益與其他所有基金的平均收益相比遙遙領先!”廣告畫面的顯著位置印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基金經理的照片。此時此刻,你會自然而然地聯想到這只基金的超強表現肯定離不開這位基金經理高超的選基金的技能。這一切聽起來頗有說服力,但這只基金的表現是否能證明基金公司對基金市場了如指掌?是否意味著你應當投資這只基金?在做出決策之前,你必須問問自己,這種優異的表現是否純屬偶然?你連拋 5 次硬幣,有時它也會連續 5 次都正面朝上,但那其實僅僅是偶然現象。正如下文中我們將看到的,有證據表明共同基金的長期表現與拋擲硬幣如出一轍。因此,所謂的專家通常也不能獲得長期的高回報率。事實上,真正謹慎的做法是不投資那些最近表現優于平均水平的基金,因為根據均值回歸現象,這種基金未來很可能會下跌。
為什么我們會相信是高超的選基金的技能促使基金表現高于平均水平呢?這是因為我們通常都不認為機緣巧合會影響我們的生活。盡管機緣巧合在許多方面影響著我們生活的世界,但我們并不認為事情都是偶然發生的。相反,我們更愿意相信一切都事出有因。人類生來喜歡刨根問底——與生俱來就有一種根深蒂固的欲望去發現世界存在的因果關系。這種尋根溯源的欲望很可能源于人類的進化發展。在早期人類社會,那些發現事物因果關系的祖先不僅幸存了下來,還將這種基因世代相傳。例如,那些觀察到火星點燃篝火的祖先開始學會取火,這讓他們更易生存下來。這種尋根溯源的偏好通常對我們很有幫助。但問題是,這種偏好在我們的認知結構和思考過程中占據了主導地位,以至于被我們過度應用了。所以,往往我們看到的事情的“因”,其實只是單純的機緣巧合。
錯誤感知世界
我們喜歡認為自己感知到的就是世界的本來面目,我們總是聽到人們說“我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然而,我們的感官也會受到蒙騙。有時候,問題本身就在于選擇性地進行感知,某些東西我們沒有看到是因為我們的注意力不在那里。在另一些情形下則恰恰相反,我們看到的東西其實并不存在。還記得我見到鬼的經歷嗎?實際上研究已表明,有相當一部分人在生活中的某個時刻會產生幻覺。當然,如果我們在思考時使用了錯誤的感知,那么問題就會出現。在人類認知世界的過程中,有兩大因素會產生非同一般的影響,那就是期望與欲望,即我們期待和想要看到什么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我們的認知。讓我們一起來看看下面這個真實案例。
有一則新聞快報說,一頭危險的熊從城市動物園逃脫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呢? 911 總機鈴聲響個不停,有人打來電話說看到熊爬上了樹,有人說看到熊穿過了公園,還有人說看到熊在后巷的垃圾箱里翻找食物。根據人們的反饋,似乎鎮上的每個角落都能看到這頭熊。但是,事情的真相是這頭熊一直就在動物園的 100 碼2 之內游蕩并且從未遠離。8你看,期望就是這樣“創造”了我們的感知。同樣,假設我們正在看一場足球賽,我們喜歡的球隊正在與勁敵角逐。那么,我們注意到對方球隊犯規的次數很可能會多于自己喜歡的球隊。當然,對方球隊的支持者也會認為我們喜歡的球隊犯規次數更多。9這正是“心有所想,目有所見”。
2 1 碼約等于 0.91 米。——編者注
錯誤感知在整個人類歷史上引發了不計其數的古怪事兒,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種集體錯覺,在社會的某些群體中引起大規模的癲狂癔癥。比如,某段時間“猴人”在印度引發了一場恐慌,人們奔走相告,說看到了一種半猴半人的生物,其指甲像剃刀一樣鋒利,力大無比,跟超人一樣。10美國也有很多關于人們遭遇外星人綁架的報道。顯而易見,人們對現實的感知可能是靠不住的,所以,對于那些僅憑個人經歷而形成的觀念,尤其是那些非同尋常的觀念,我們更應當小心謹慎。
過度簡化思維
生活如同一團亂麻,日復一日,我們需要處理的事情千頭萬緒,在進行決策的時候亦是如此。有時候,你得到的信息鋪天蓋地。事實上,如果我們關注所有的信息,僅僅是收集和評估信息就會耗費大量時間。為了避免陷入“分析癱瘓”的窘境,我們會采取很多簡化策略。例如,我們經常根據頭腦中的已知信息來做決定。如果我們要判斷一項運動是否存在風險,比如滑雪,通常我們不會費盡心思去搜羅滑雪運動中所有可能的受傷方式,也不會去調查每年滑雪受傷的人數。相反,我們常常把這個任務簡化為只考慮身邊朋友的滑雪經歷,或者是想一想在電視上看到過的滑雪事故。例如,我們可能會記起桑尼·博諾(Sonny Bono)和邁克爾·肯尼迪(Michael Kennedy)正是在同一年去滑雪時喪生的,由此便得出一個結論:滑雪是一項非常危險的運動。(盡管進行許多其他的娛樂活動也可能受傷,如劃船和騎行。)
簡化策略可以有效幫助我們省時省力并讓我們快速做出決策,然后繼續忙其他的事情。幸運的是,簡化策略通常會帶來合理有效的決策。盡管它不可能產生最佳的決策,但通常也“足夠好了”。然而,我們在運用簡化策略時,不會全面考量與決策相關的信息,而這就可能讓我們陷入麻煩。
假設你去看醫生并且進行了一項病毒測試,測試結果呈陽性——這說明你感染了病毒!你應當有多擔心呢?醫生告訴你說:“當一個人確實感染了這種病毒時,這項測試的準確率是 100%;但如果一個人并未感染這種病毒,也會有 5% 的概率被測出陽性。”與此同時,你還聽說大約每 500 人就有 1 人感染這種病毒。因此,如果你的測試結果顯示陽性,那么你感染病毒的概率究竟是多少呢?多數人會說大約是 95%。但事實上,正確答案是 4%(第9章會給出解釋)!正如我們將在本書中看到的那樣,使用簡化策略會導致我們忽略至關重要的信息,進而致使我們的判斷出現嚴重錯誤。
存在錯誤記憶
想象一下,你正在看電視,享受一個悠閑的夜晚,這時有人敲門。你一打開門,一名警察就給你戴上了一副手銬并聲稱:“你因虐待兒童而被捕了!”更令人驚訝的是,你發現是自己的女兒對你提出了指控,指控你在 20 年前她還是個幼女時對她實施了侵害。你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因為你和女兒的關系一直很好,而且你非常清楚你從未虐待過她。她為了解決一些情感問題,最近去看了一位治療師,治療師認為她的問題可能是童年時期遭受虐待導致的。在幾次催眠之后,你女兒開始記起你虐待她的一些“事實”。在缺乏絕對物證的情況下,僅憑這些被壓抑的記憶,你就被定罪了,并且被送進監獄。
聽起來很瘋狂是嗎?你覺得這不會發生嗎?事實是,確實有好幾起類似的案例發生在美國。11為什么會這樣呢?因為絕大多數人——包括那些作證的證人——都會認為我們的記憶就是對過去經歷的永久記錄。當然,我們知道自己不可能記住所有的事,但有很多人相信,借助特殊的技術,如催眠術,就能夠回憶起已經忘記的事情。事實上,調查顯示,大多數美國人對記憶都持有這樣的觀點。12我們對自己的記憶非常自信時,就會認為只要是記得的事,就確實發生過。
然而,大量的研究表明,我們的記憶是可變的。即使是沒有發生過的事,我們也可以為其創造記憶。實際上,人們的記憶不是對過往經歷回放的快照,恰恰相反,記憶是可以被建構的。當前的信念、期望、環境,甚至是暗示性的問題都能影響我們對過去的記憶。更準確地說,記憶是對過去的重構——隨著每一次重構,記憶會離真相越來越遠。因此,即使我們確信記憶并未改變,它還是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化,而這些記憶對我們的信念建構和決策制定影響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