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一章
我的信仰自白

公開發表我關于宗教的見解，是我多年夙愿；我深知這件事做起來困難重重，鑒于此，我將其留待自己年歲更長之時再付諸實踐。我有意以此作為奉送給天下公民同胞的最后一份獻禮，到那時，即使是對拙作持有異議的人，也不會質疑那促使我動筆的純粹動機。

當前法國徹底取締全國范圍內的神職秩序、廢止與宗教強制性體系有關的一切事物及種種強制性宗教信條，這一形勢不僅促使我加快寫作計劃，也使得此類著作尤其不可或缺；如若不然，在迷信思想普遍破除、政府錯誤制度土崩瓦解、宗教體系雜亂無章的境況之中，我們將會忘記道德、人道和真正的宗教信仰。

我在此效仿幾位同仁及其他法國公民同胞們自愿聲明個人信仰的做法，以自省之坦摯，寫下信仰自白。此心昭昭，其意至誠。

我只信仰唯一的上帝，除此之外，別無其他；我希冀來世的幸福。

我相信人人平等，我相信宗教信仰賦予人的職責在于讓人們處事公正、心懷仁慈以及致力于人類的幸福。

不過，為了避免有人揣測我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別的信仰，在拙作撰寫之際，我將申明我不相信的事物，以及我不相信它們的理由。

我不相信猶太教會、羅馬教會、希臘教會、土耳其教會、新教教會以及其他一切我所知道的教會宣揚的教義。我的理智就是我自己的教會。

所有國家性的教會機構，不論是信奉猶太教、基督教還是伊斯蘭教，在我看來都是人類自己的發明創造，為的是恐嚇和奴役他人、獨攬權力和壟斷利益。

我此番申明并不是要譴責那些相信此類教義的人；我有自由選擇信仰的權利，他們也一樣。然而，為人類福祉計，我們必須在理智上忠于自己。不忠，并不在于相信或不信什么，而在于表里不一，宣稱自己相信其內心實際不相信的事物。

思想上的弄虛作假給人類社會造成的“道德禍害”——且容我如此表述——我們難以計數。倘若一個人的理智已經腐壞墮落，乃至違心地贊同他不相信的事物，那么他就容易陷于其他任何罪惡。他會為了利益而謀求神職，并且為了使自己名正言順，一開始便以假誓欺瞞世人。我們還能想到比這更敗壞道德的事情么？

我在美國發表《常識》這本小冊子后不久發現，政治體制發生革命之后，有相當大的可能性會繼而發生宗教改革。政教勾結不管產生于何處，不論是猶太教、基督教還是伊斯蘭教，實際上都以刑罰為手段，非常有效地禁止了人們對已經建立起來的教義和基本信條的每一次討論，因此除非政府體系發生變革，否則這些教義和信條無法光明正大地呈現在世人面前。不論這種變革何時到來，宗教體制改革總會隨之而至。宗教領域的種種發明創造和神職人員的種種伎倆都將昭然若揭，人們將會回歸到純粹、唯一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