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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伏爾加河上的謀殺

火車就是鋼鐵巨獸。

它有鋼鐵之軀,又有潑天動能,足以藐視嚴寒,輕視天塹。它在拼搏,在奮進,在戰斗。它的終點是光明,還是黑夜,卻沒有人可以預知。

隨后幾天,豪華包廂的氣氛有些緊張,大多數乘客都多少帶著忐忑不安的神色。現場很快被清理,尸體在下一個車站被抬走,但死亡的氣息并沒有銷聲匿跡,各種各樣自以為聰明的傳言不脛而走。整列火車的人都在小聲嘀咕,尤其是在豪華包廂的客人。畢竟,大家多少都注意過那個面容冷峻的隨從,還和他嚴肅的年輕主人或多或少打過照面。

那天,通過警察的集中盤問和彼此溝通,旅客之間熟悉了很多,這位貼身隨從慘遭不幸的男士姓齊,而那位令人尊敬的太太是郭魏氏,那位格子西裝的小伙子叫羅再成,與他一起的女士,他的媽媽,除了絕美外貌,還有個動聽的名字——韓玫。

沙龍車廂是三十年前沙皇時期,由德國鉑爾曼公司特制的。車廂裝飾的是深色椴木、寬大的鏡墻,天花板上繪著古希臘神話中的人物;車廂里還有俄羅斯的手工繡花窗簾、金飾橡木宮廷家具,吊燈是威尼斯的奢華產品——想不到世界上還有什么別的地方可以生產出如此復雜精細的玻璃吊燈。

晚餐以后,幾乎所有的客人都聚集在沙龍車廂里。也許是為避嫌,也許是想抱團取暖,尋找安慰。一把利器瞬間劈開一個堅硬而年輕的頭顱,兇手像風一樣迅速消失,時間空間如此近,誰都會覺得自己身犯險境。

再成和媽媽坐在一側的沙發上,手里拿著一本俄文版的《罪與罰》——關于一個大學生殺人犯的故事,封面是一個人拿著斧頭朝一個老人劈過去。

這個帥氣的年輕人身上有一種煩惱,青年人獨有的煩惱。這也是一種特殊的氣質。這種煩惱并無任何特別刺激人和令人痛苦不堪的東西,似乎是因為一種少年時期持續不斷、永無休止的隱痛,導致了這種不快樂的情緒。他看上去并不痛苦,但是很寂寞;同時,他手里拿的小說也側面印證了這種猜測——那個憂郁而又善良的主人公因為理想與生活的極大落差而去殺人,不是為錢,而是為了證明自己擁有拿破侖一樣的權力——可以把人命當作虱子一樣輕賤。這種看似幼稚的思維,被作家引申出了深邃而震撼的思想。

軾珩斜坐沙發一側,蹺著腿,手搭在沙發扶手上,叼著煙斗,出神地聽著大家閑聊。他通過鏡墻的反射看到山口正手舞足蹈說著什么。他的手臂堅強有力,做出的手勢瀟灑飄逸,如果拿起利刃,也會干凈利落。

“這次旅程真是太漫長了!沙皇其實不是個壞人,”陳懷山又在演講,他的語氣和腔調具備很大的蠱惑性,會讓人有一種順從的沖動,想拍案而起、奮不顧身,“雖然有些暴躁和傲慢,但是還算開明、仁慈。可是他過于單純!他是個單純的人。現在的世界,需要先知一樣偉大的人!”

軾珩聽到“先知”這個詞,不由地把身子縮了一下。

有一個人曾被稱為“先知”,但是在蘇聯,和這個名字稍微沾邊都會大禍臨頭。那是個比“撒旦”還讓人畏懼的名字。無畏的戰士此刻也重重抽了口煙,回避著懷山的眼神,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是啊!相對于革命黨,皇室總是單純的。”郭魏氏說,“當年啊,這段鐵路,還有一段要修在我們中國,這在當初是個石破天驚的想法,朝野上下掀起來軒然大波。”

“沙俄財政大臣維特搞定了李鴻章,三十六年租期,到期贖回的話,中國政府要付出天價。”懷山說。

“是!是啊!太漫長了,好像能寫盡一切陰謀的小說那么漫長。”再成拍了拍手中的小說,“歐洲人——有時候非常,非常精明,和他們的外表很不一樣。”

懷山在酒精的作用下,更起了興致:“我這次來俄國,聽說過一個故事,是說俄羅斯幅員遼闊的,我也說給大家聽聽。說十八世紀的時候,女沙皇彼得羅芙娜曾邀請六位姑娘到首都圣彼得堡來見她,幾位貞潔的少女在帝國官員的護送下,據說到了貝加爾湖的伊爾庫茨克——我們要經過的地方,才過了一小半旅程的時候,就已經懷上護衛官員的孩子了。”

眾人轟地笑了起來,懷山興高采烈地繼續說:“后來,這些瀆職的護衛被更為可靠的官員取代,當這些年輕的母親又跋涉上萬公里抵達首都的時候,她們早已經懷上了生下來的孩子們的弟弟妹妹們了。是不是啊,朋友們,他們太幸福了啊。”

眾人的笑聲大了起來。他講了一個美妙的故事,關于愛情和背叛,關于皇權和疆土,很精彩。

軾珩注意到山口在用余光不經意地打量自己。

氣氛終于好轉了些,軾珩的煙斗也要燃盡。

那位現在孤身一人的長褂男士——齊先生和鄭墨坐在稍遠一點的沙發上,警察給這位幸存者多一些保護是應該的。

今晚,韓玫穿著一件藕荷色緊身長裙,從肩頭到腳跟,遇山清風拂面,見水漣漪微波,輕輕終結在一雙淡紫色的高跟鞋上面,那兒有一條腳鏈,是金銀雙色吊掛拼接的,點綴的亮色水晶不住搖曳,不停碰撞。韓玫柔軟細膩的脖頸戴著一串珍珠項鏈,乳白色光澤是高貴的,只是她的膚色太白了,只一串珍珠顯得單薄弱勢,所以,珍珠項鏈的正中間,還拼接了一小段鉆石鑲嵌的圓形吊墜,熠熠光芒才讓珍珠的裝飾意味有了底氣。她的頭發是濃重的顏色,用淡紫色絲帶扎起來,下垂一絲鬢發,好像懸崖之上飄落的愛的羽毛。

軾珩多少回避著韓玫,這種太耀眼的光芒對一個男人來說,通常意味著黑暗、失明。

軾珩走到吧臺,坐在高腳凳上,跟侍者要了威士忌。

真不愧是國際列車,有三個侍者為沙龍車廂的人服務——一個中國人,一個日本人,一個蘇聯人。日本侍者的中文不是很好,但態度謙恭和善,低頭在操作臺上倒了酒,放在軾珩面前,軾珩看看他,點了下頭。

鄭墨走了過來,端著一杯咖啡,挨著軾珩坐下,說:“高先生,也要嘗嘗威士忌?”

“你——不來一杯?”軾珩微笑著說。

“噢,那可不行,先生。現在是工作時間,我不能違反紀律。”鄭墨遺憾地笑笑,用手扶了扶警帽。

“那真是遺憾。”軾珩端起酒杯輕輕聞了一下,并沒有急著品嘗。

“我們的沙龍車廂怎么樣?感覺如何?”

“嗯,不那么蘇維埃,或者說不那么像傳說中的蘇維埃,是吧?”軾珩說。

“唉,過段時間就要換掉了,有人說這是資產階級的腐朽表現,所以,現在——盡情享受吧。”鄭墨輕嘆一口氣,無奈地說。

“您——也是哈爾濱人?”軾珩問道。

“噢,聽出口音了?哈,我,我是哈爾濱人。”鄭墨自嘲地笑了起來。

“您這趟辛苦了,有些——”軾珩說。

“習慣了,現在畢竟不是太平年代,經常有這樣那樣的案件。”鄭墨皺皺眉說,“國際列車嘛,情況總有些復雜,要不一列車怎么會安排二十幾名鐵路警察。”

“看來是不太安全,需要這么多警察。”軾珩說。

“其實啊,危險也不全是在列車上,進入中國境內后,沿線的土匪極多,打劫列車的事經常發生。他們的火力不小,我們也需要嚴陣以待,否則,沒辦法保障鐵道線順利運營下去。”鄭墨在公事公辦的語氣下保持著親切和耐心。

“當時在中國境內抄近路,一是想縮短距離,節省造價,另外是考慮到中國的勞工多而且便宜,不像俄國,尤其在西伯利亞地區,人比狗熊還難找。之前倒沒預料到這些問題,有點兒諷刺了。”雖然這樣說,軾珩心里知道沙皇俄國當初絕不只是為了獲得一點點經濟上的利益而在中國東北修鐵路,其中還有著對中國領土的覬覦。

“哈!”鄭墨聽了就笑,“是啊,沒預料到的太多了,從通車那年就這樣,幾十年嘍。如今,你也知道,國際形勢變化很大,就更需要小心提防了——”他觀察著軾珩,感慨萬千地說。

“嗯。”

“高先生,我這幾天盤問了車廂里的所有人,當時,只有你和唐先生在包廂里,而且就在隔壁。你真的睡著了?沒有看到兇手,或者聽到什么?”鄭墨又重復了問過許多遍的問題,這是警官的技巧。

“鄭警官,我想我已經說過了。”軾珩有些無奈。

“對不起,高先生,您知道,如果當時有人哪怕只是聽到什么,比如他們之間的爭吵,對我們的幫助都會很大。”鄭墨語氣有些疲憊,“其實,這種命案時有發生,如果在平時,只要列車安全抵達,也不算什么大亂子。”

“是,這樣的富商——需要帶著保鏢的富商,盯著他的人肯定不少。”軾珩看一眼坐在遠處的齊公子,他正像個雕像似的一動不動,不知道是還沒從驚嚇中緩過來,還是在思考著什么。這個人并不張揚,話也不多,在人群中卻非常扎眼。

“這個人身份特殊,所以——”鄭墨說道,“你是哈爾濱人,一定聽過他的名字,不,他父親的名字。”

軾珩知道那長褂男子姓齊后,心里已然有數,這應該是齊之山的家里人。齊家控制著哈爾濱桃花巷幾乎所有的色情產業,還有傅家甸大部分的戲院、影院、賭場,是城市里日進斗金的富豪家族。齊家不但在黑道上縱橫捭闔,在官場也是盤根錯節,多年來在華洋不同勢力中間長袖善舞,在哈爾濱聲威顯赫。

“哦,你的意思是——”軾珩說話永遠不緊不慢,溫文爾雅。

“對!那就是齊之山的大公子——齊彥強,齊公子啊。”鄭墨壓低嗓門,驚嘆又尊敬地說。

“怪不得呢……”軾珩豁然開朗,艷羨地說,“大名鼎鼎,大名鼎鼎啊!怪不得能勞駕警官大人貼身關照。人家匪徒看到這家公子,那還不動了劫財之心?”軾珩端起酒杯和鄭墨碰了一下,喝了一口。

“哼!我看他不怕劫財,但這也不是劫財!”鄭墨喝了口咖啡,冷冷地說。

“嗯,這個我就看不出來了。殺人?不為財殺人?”軾珩有些詫異。

“在現場,大家也都看到了,兇手沒有拿走任何財物,而且,齊公子的保鏢身手不錯,尋常盜賊哪能應付啊!”

“哦,也是。”

軾珩那天看了現場,悄悄打量了受害者的傷口。鄭墨的猜測不錯,但推理卻差強人意,這就像很多人的人生,對也不清楚哪里導致的對,錯也說不準哪里犯下的錯,渾渾噩噩地用不正確的經驗應付生活,最后還自命不凡地振振有詞,自圓其說。

齊公子的保鏢談不上身手很好,但殺手確實厲害,證據是雙方打斗過程極短,而且根本沒有太大的動靜,應該是幾下過招就讓受害人徹底失去防衛能力。兇器瞬間就果斷砍入天靈蓋,位置極準——是天靈蓋最脆弱的部分,頭蓋骨徹底裂成對稱兩半,這就能推出兩點結論:一是只有斧子才有如此力道,二是需要很大的揮動空間施展力道,而這需要受害人被擊倒并且難以迅速起身。那時自己聽那利斧“咔嚓”一聲也覺得清脆利落。破門而入,在狹小空間纏斗,能迅速準確地解決問題——是個高手。而不用手槍,一個是他應該也觀察到這保鏢拔槍需要不短的時間,他很自信自己夠快;另外一個就是不想有大的動靜,他想要全身而退。還有一點,根據頭骨創傷呈微小向右角度,能判斷這人應是習慣左手的。在圍觀現場的時候,軾珩還發現一個小皮箱被打翻在地,里面一些深色的小玻璃藥瓶在地上摔碎了,藥水四濺。

“齊公子運氣不錯,他沒在包廂里。”

“是,運氣不錯啊。”鄭墨曖昧地看看軾珩,露出一絲神秘吊詭的笑,軾珩自然就明白了。

“不過,殺手為什么不用槍?”軾珩轉動了一下酒杯。

“嗯,厲害,高手!”鄭墨扭頭看了一眼軾珩,喃喃說道。

晚餐后先諾就沒出現,這時他才輕輕進來。他盡量不引起別人注意,坐下后要了日本威士忌。

軾珩起身走過去,鄭墨也回到齊公子的旁邊,心里對剛才的試探似乎很不滿意。

“不錯,不錯的酒。”先諾招呼軾珩坐下。

“你在日本喝過?”軾珩問道。

“嗯,經常喝,喝得習慣了,在哈爾濱的日本商社也能買到。”

“那比日本貴了很多吧?”

“是,要貴一些,不過,這種烈性酒,也喝不了許多。”先諾很享受地又喝了一口。

軾珩抬頭看看先諾,看他也在注視自己,就笑笑說:“我們這些留洋的人,都被國外的環境同化了。”

“是啊!你在德國十年,我在東京七年,”先諾的語調有些傷感,酒精的刺激很容易把人帶入回憶之中,“都是人生最好的時光。你呢,感覺這酒怎么樣?”

“我喜歡蘇格蘭威士忌,日本的——”軾珩說,“嗯,還是覺得口感太細膩了些,少了一點什么。今天也是第一次喝,不習慣。”

“哈爾濱的秋林公司好像有蘇格蘭威士忌賣,你到時候可以去看看。”

“噢,謝謝你的建議。如果沒有蘇格蘭威士忌,我的日子可就難熬了。”軾珩笑笑。

“哈爾濱——”先諾說,“哈爾濱很不錯,東方小巴黎,聲色犬馬,應有盡有。這是俄國人在遠東給中國人送的大禮喲,雖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吧?”

“政治的事情,我不明白,”軾珩說,“不過,聽說當年中東鐵路很多建設資金都投入哈爾濱的教堂和道路建設中去了。”

“是的,這是事實,沒錯,否則這個城市不會發展這么快。這需要大筆資金,起決定作用的還是沙俄時代的逃亡資本,很多錢,其中也有很多黑錢。”先諾壓低聲音說。

見軾珩沒說話,他又恢復了平常的語調:“我喜歡這座城市各種文化流派融合到一起的獨特味道,還有那種新興城市的朝氣,新生的感覺——讓人著迷。這里有美麗的建筑,還有無處不在的音樂。”

“唐先生,你這次蘇聯之行收獲怎么樣?現在的蘇聯,可是全世界矚目的國度啊。大家都想看看布爾什維克的本事呢。”軾珩笑著說。

“我是跟隨日本文化訪問團進行的這次蘇聯之旅,是一次官方行為,至于您剛才問起的收獲,”先諾笑著說,“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清楚。我準備回去寫個長篇報道,就叫《俄國紀行》,會刊登在《滿洲評論》上,到時候還請高先生指正。”

“我在蘇聯只是轉車回國,待了幾天而已,沒什么發言權。不過,一定會拜讀。”

先諾說道:“剛才聽列車員說,現在我們行駛在伏爾加河流域,馬上要跨過伏爾加河——蘇聯的母親河,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

軾珩扭身朝窗外看去,正是暴雪天氣,狂風咆哮著在天地撒野。隔著厚厚的玻璃,都能感受到這種沖天怒氣,聽到撕心裂肺的吼叫。他心里想,伏爾加河今天是看不到了。

突然,車廂猛烈地搖晃起來,燈光隨之熄滅,車廂內陷入一片黑暗,人們剛興起的談興戛然而止,剛埋在心底的恐懼瞬間又破土而出,一種死寂籠罩著車廂內的每個人。列車劇烈地抖動,外面狂風的吼叫聲好像清晰起來,似乎要沖進來,和人類廝斗一番。

列車在短暫地前進一點之后,傳來車輪在鐵軌上急停發出的尖銳噪音,似乎要穿透耳膜。接著又猛烈地震顫幾下,才停下來。旅客的心倒是稍微安定了些,在黑暗中前進就覺得前方是地獄之門,速度越快就越能聽到劇烈的心跳聲;停下來好一些,可轉瞬又意識到外面是萬里無人的冰天雪地,氣候惡劣,夜色濃重,自己仿若是孤零零迷失方向的荒原乞兒,剛才那種恐懼又來了,還帶了一點悲愴,仿佛一出悲劇馬上要拉開帷幕。

軾珩走到車窗前才看清楚,此時列車停在一座巨大的鐵索橋上,應該是以亞歷山大大帝二世命名的伏爾加河大橋。要是天公作美,此時倒可以看看伏爾加河的模樣了。

他的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列車員、侍者、警察拎著各種強度的煤油燈在車廂里穿梭。鄭墨叫來兩個警察守著齊公子,自己抽身指揮下屬查看情況。他的臉色不好看,焦慮重重。

沙龍車廂處于整列車的尾部,加之前部的硬臥車廂旅客很多,趕到列車頭需要一段時間。一片黑暗之中,這樣的奔波更不容易。鄭墨干脆掏出隨身的鑰匙,打開車廂連接處的門,招呼幾個人下車,從外面跑步去前面查看情況。

外面凜冽的風洶涌著進到溫暖的車廂來,好像要開始一場吞噬溫暖的盛宴。侍者將諸位客人帶回各自包廂,并體貼地關好門,關照旅客不要出來,這樣能保證溫度,而且安全。軾珩從列車門跳了下去。這是一座單一用途的鐵道橋,邊緣過道并不寬敞,剛剛夠一個養路工人走過。軾珩下車后就貼著大橋的金屬圍欄,腳下是厚厚的新雪。橋上的風是凌空的風,更冷,更強,軾珩的衣領被掀起,臉上感到刺痛。他摸摸腰中的槍,旁邊還有一把“芬蘭刃”,是命案之后從行李箱找出來帶上的。那個兇手考慮得對,列車里面過于狹小擁擠,拔槍,舉槍,瞄準一番周折,給自己留的時間太少,目標很容易消失。

雪花打在臉上,他的眼睛有些睜不開。大雪反射著微光,遠處風雪中還有幾盞搖曳的煤油燈。軾珩愛雪,愛橋,更愛這寒冷,他無法抗拒這些事物對自己感官的刺激和對自己想象力的激發。他知道這座橋不短,而且很長,如果在空中俯瞰,將會是一番攝人心魂的雄美。他貪婪地想盡可能看清楚這座橋,想慢慢走過,好好玩味這暴風驟雪。下面就是冰封的伏爾加河,看不清楚,這里太高了,但是能感覺到冰面上升騰的寒冷。

他在橋上靜靜地看著,感受著,長長地吸氣,吐氣……

好一會兒,軾珩看見一個黑影扶著欄桿跑過來,手里沒有煤油燈,隱約看清是一名警察,正沖他喊:“你出來干嗎?危險!”大風把他的聲音吹丟了很多。

“噢,前面,前面怎么回事?”軾珩無法解釋自己貪戀暴風雪的凜冽,貪戀這看不清楚的冰河與長橋。

“有人破壞了照明電線,又拉了緊急制動閘,應該沒事!”那人喊道。

“你確定?”軾珩本不該問這話,但還是問了。此刻的氣象和景象以及某種特殊的氣氛,讓軾珩沉迷其中,無法自拔。這話一出口,他心底突然升起一絲涼意。他又莫名地感激這個警察,好像他拯救了自己。

“應該是!”

風雪中的世界讓味覺和觸覺變得麻木,也會模糊周邊的景象,更模糊了聲音。這話還沒落地,軾珩隱約聽到車廂內的一聲慘叫,慢慢地傳來,又很快消失,但確實是慘叫——韓玫的聲音。

軾珩驀地轉身,踉蹌著跑向車門,左手扣住大衣,右手向腰間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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