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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稻柴
在那段特殊的年代里,正由于稻草也是計劃供應的,緊缺在所難免,農戶之間借來借去便成了必然。
爺爺告訴我,六十年代初,我還沒來到這個世界呢,他就曾代表我這個“黃”家向他母親、我太奶奶娘家小周家宅的一戶老親戚借過幾百斤的稻草。
——“六十年代”:此處專指二十世紀的六十年代。
那時,作為魚米之鄉的新場農村,水路四通八達,鄉間小路卻常常遇河而斷。要到離家稍遠些的地方,劃船去,往往比走著去更方便、順暢、快捷。
——“劃船”發音“握腮”,叫“搖船”發音“搖腮”。
那次爺爺就是劃著小木船去的。出去時空空如也,回來時稻草堆得高高的。這船稻草可派了大用場了,著實救了我家的急。
——“小木船”發音“小冒腮”,叫“小舢板”發音“小舢掰”、“水槳船”發音“思槳腮”。
——“急”發音“結”。
之后的幾年、十幾年,我家一直沒有多余的稻草用來償還。再后來,蜂窩煤進門了,土地包產到戶了,稻草不再那么稀缺了,作用越來越微不足道了,也更不值錢了。
——物資“稀缺”叫“緊張”。
就這樣,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爺爺曾上門找過對方,對方竟然記不起還有這么件事,一再表示,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不必放在心上,現在也不缺這東西,真拿過來了還不知道放那里呢。好人吶!
還?還是“聽人勸,吃飽飯”,不還了?爺爺一錘定音,“還,必須還,還要多還!”
土地承包后的第一個收獲季節,我家終于還掉了欠了二十多年的人間煙火債,壓在爺爺心頭的一塊石頭也總算落了地。
稻草是不值錢了,還,也沒有了任何壓力,純屬小事一樁。但不還,就是件大事,與所欠物品值不值錢沒啥關系。我爺爺自始至終不曾猶豫過。
——“小事一樁”叫“毛毛雨”。
——“自始至終”發音“私私私總”。
——“猶豫”叫“打嗝愣”發音“當嗝愣”、“打過嗝愣”發音“當顧嗝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