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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無債就無敵

誠信啊，是個沉重的話題。誰都不想遭遇不誠信，可偏偏又讓你避之不及。最苦痛的是，能掏空你對誠信存有的敬畏之心的，又往往是你認為信得過的這朋那友。碰上了，只能怪自己眼拙、運背，咬碎鋼牙往肚里咽。

這件降臨到我那老實巴交、含辛茹苦的岳父母身上的糟心事，可不同于那位資深老同學自己求上門的，而是由我這個女婿主動“幫忙”要過來的。交友不慎、防不勝防啊，我至今自責著。

——“防不勝防”叫“除也除不開”發音“除阿除勿剋”、“除也除不掉”或“除也除勿脫”發音“除阿除勿特”。

種了數畝大團水蜜桃的岳父母，每到當年的7月初，便又是火燒眉毛、六神無主地心浮氣躁起來。怎么了？賣桃子呀。一年干到頭、一年忙到頭，不就指望著這點收成了嘛。

桃子這東東太矯情了，管你是名聞天下的“南匯水蜜桃”還是什么名堂桃，一成熟就得摘下，一摘下就得出手。否則的話，第二天就開始酥軟、潰爛了。

主營印刷的姚先生，好像也曾當過老師吧，經人介紹，已算是和我交往多年的資深朋友了。有一年初夏，正值水蜜桃上市的緊要關頭，我們幾個老相識正品茶閑聊著。聽到我在念叨農村的岳父岳母種桃子很辛苦、賣桃子更不易，當即胸脯一拍，“我給你銷掉四十箱吧”。

這可是二十斤一箱的哦，八百斤呢。我興奮不已，心說，這朋友交得值。立馬趕到愛人娘家進行張羅，還一再交代岳父母，“是我好朋友要的，要送給生意上的重要客戶的，裝箱必須要挑最好的！”

兩位大人開心都來不及呢，自然滿口應允。當即招呼女兒女婿們聚攏過來，采摘、開袋、分揀、裝箱、稱重，一會兒田里、一會兒家中地忙活開來。一干人一直忙到深更半夜。

天色太暗，已無法辨清桃子是否成熟，田間的采摘只好告一段落。一清點存放完畢的桃箱，還差十箱。第二天一大早，岳父母又一陣大呼小叫，大家很快就位，重復著昨天忙碌的流程。

裝滿了四十箱后，憨厚樸實的岳父執意讓我們再裝兩箱，“送你的老板朋友嘗嘗鮮”。一旁的岳母連聲稱是。

午飯后，我聯系妥當，封箱，裝車，親自開車送到了振興商場南側姚老板的印刷公司。我在感激之余不忘補上一句，“多出來的兩箱是我岳父母送你吃的”。

一大箱一百元，整整四千塊哩，今年投入桃園的支出中的兩成算是收回了。我喜滋滋地掉頭趕回去報功。

春節前，這位仁兄給了我一句“過年資金周轉不過來，年后給你”。我除了“謝謝”，剩下的全是理解。誰沒有難的時候呀。

又一個忙得腳不著地的桃子收獲加銷售季節過去后，剛想停頓下來喘喘氣、緩緩勁的岳父，咳出的痰里竟然帶有血絲。一家人哪敢怠慢，當即聯系醫院進行全身檢查。一查要了命，從未到醫院看過病的岳父中“招”了，還是個“大招”，“肺癌晚期”！一家老小瞬間跌入了谷底。

住院，開刀，化療，并發癥，病危……和病魔頑強爭斗了一年后，岳父大人終究沒能挺過去。那筆本該可以拿來用于老人家治病的桃子錢，依然沒有被姚大老板“周轉”出來。

一位過去經常和我和他一起聚聚坐坐吃吃的老友湯醫生，無意間知道了此件“蜜桃”事，有點氣不過，很仗義地多次前去提醒、催促。結果？等同于去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哪有什么結果。

今年，是我岳父大人過世的第十八個年頭，那筆二十年前的血汗錢依然無影無蹤。或許，對這位老兄而言，“還有這等事？我都忘了你還記它干嗎？誰想就是誰的不是！”

心里無債了，人自然就無敵，此乃此類“俠士”的生存之道吧。世上無難事，只要臉皮厚，能拿我怎樣？

如此說來，這個事已不是單純錢的問題了？想到這，我陡感問題的不簡單。

一個個體的誠信有時未必引人注目，除非和你戚戚相關。但倘若某個群體、某個行業乃至某個區域普遍出現誠信危機的話，這事就大了。

拿和老百姓天天打交道的吃穿住行說吧。吃，你有時得掂量哪種食品更綠色環保。穿，你有時得考慮砍價去掉一個零還是兩個零。住，你有時得琢磨樓盤宣傳字眼的博大精深，“花園”未必有“花”，“廣場”未必有“場”也不“廣”。行，你有時得尋思自己有否方位感，別到時載著你繞了幾圈你還一個勁地道謝……況且，千里之堤潰于蟻穴，誰知道剛開始還只是個人行為的不誠信苗頭會不會隨著時間的延伸、范圍的擴展而蔓延開來？為此，人們為人處事都要先思量一番，相互猜疑、互相提防慢慢成風……這“漏”，就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