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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的心頭事
1995年春節過后,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整天躺在新場繼媽自己新蓋的兩開間樓房的二樓主臥大床上,吃喝拉撒已不能隨心所欲的動彈了,全靠新場繼媽全天候服伺著。
父親自己感覺快要不久于人世了吧,私底下把自己和我母親的一些過往講述給了新場繼媽聽,并委托她盡快轉述給我們三兄弟聽。這還沒完,父親艱難地從床頭柜抽屜里的一本厚厚的書本里取出一張折了又折的信紙,抬頭印著新場繼媽工作單位的名稱,“上海揚州醬菜廠新場聯營廠”。這是一封父親早在1994年8月15日就已寫好,隨時準備給我們三兄弟及三兒媳的親筆信,說是“遺書”、臨終囑托也未嘗不可。
新場繼媽哪敢怠慢,當即聯系我哥哥,招呼我們三兄弟當天晚上集中到潘家橋哥哥家會合。
當晚碰頭時的氣氛非常的壓抑,畢竟父親尚在病危中。新場繼媽把我父親告訴她的內容一五一十地講給了我們聽,代我父親叮囑我們三兄弟今后要一如既往的團結一心、互幫互助,由哥哥牽頭會同兩兄弟辦好他的后事。我們三兄弟、三妯娌聽了無不唏噓不已。
我接過父親寫給我們三兄弟的書信,逐字逐句看了一遍。父親在信里提到的一句話,我至今記憶猶新,“古人說得好,籬巴打得緊,野狗鉆不進啊!”
——“籬巴”系“籬笆”的筆誤。
——此處的“打”專指“扎”籬笆。
父親心里明白得很,對一個老小齊聚、子女眾多的家庭而言,同甘共苦、尊老愛幼、團結和睦是何其的重要。家和萬事興啊,我們“黃”家再也折騰不起了呀。如果因為他的離世,導致原本已風平浪靜、一帆風順的他的“黃”家起什么波折、動蕩的話,怎么安心閉眼離開、在陰間安息?又如何向我母親、向我爺爺奶奶、向“黃”家列祖列宗交代?這,也許才是我父親在彌留之際最放心不下的心頭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