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我坐在小縣城的高中學府里聽著講師的訓戒,甚是無聊。想到樓下那棵長滿綠葉的鳳凰花樹下散落的點點紅花,在日光的照耀下有些萎蔫……我曾在二二年四月七日的隨筆中記敘溫潤的云霞,也感嘆優柔寡斷的細雨,以“夏天真的來了,來得果斷,來得猛烈!”來傾吐城中的熾熱。殊不知如今才是盛夏,是思念的盛宴。
我突然想起母親。
也許是因為許久未見了吧。
我要寫的,是母親,母親的憂愁,母親的深切的愛。像暗藏著玄機的潭水中的漩渦,枯黃的樹葉一旦陷入其中,便無法自拔了,它會在深不可測的漩渦中消失殆盡。
早早地通知家人,再托人替我買一張回家的車票。買一張聯系起那個坐落在山中的家的薄紙。下午一點的票,我有時間在小縣城中尋覓些煙火氣。
街口的雜貨店里,身材臃腫的大爺坐在椅子上休憩,他手中的薄扇早已溜到椅子下捉迷藏,屋檐下的風鈴向風傾吐自己的故事,有時輕快,有時悠長……我看到爐子上煮著茶,該是決明子茶吧,那種獨特的清淺而淡遠的氣息已乘著風潛入行人的鼻中。縷縷輕煙由斜陽牽引著向上飄去。我窺見六七歲的孩子在公園的綠地里埋下秘密……
繁華落于城池,而欣欣向榮的野雛菊會開遍山野。我又回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山河間。
我想到母親。她站在全家人中間,是最矮小的,像個孩子。孩子總是容易想家,我陪她走向那條林間小路,去追尋那個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去瞧瞧那個坐在庭前的老太太今晚會嘮叨些什么。
夏日的晚風總是極盡溫柔,沖淡了林間的熱浪,撫平了旅人的悵惘。
老太太大概沒想到今晚會有人去看她,瞧見自己的女兒帶著孫女出現在小院的時候,她那雙渾濁的雙眼又染了絲色彩。大概所有的父母都一樣,會在即將遠去的孩子的行李中塞滿東西,母親不得不用竹籃來盛這些愛。我從籃子中取出整塊的臘肉,以及一袋子葵花籽走了出去。她在后,我在前,我停下來等她,她就追上來問“重不重,放籃子里頭罷,路長……”一路上問個兩三次。
我突然害怕一切被洪流沖散,害怕突如其來的颶風卷走一切,只能拾一顆松果,寫下“二零二二年五月一日。”以此來記念那時的我們,那時的彼此。
那時它靜靜地停留在長滿雜草的路邊。任枯枝落葉掩埋它的軀體,夏蟲撥弄它的眼眸。它也許離開松木很久,連那抹綠都被褐色替代,零零散散的蟲噬的傷疤揭示了一切。
終于二零二二年五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