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淞江

在上海市內的部分又被稱為蘇州河。

從太湖瓜涇口起，在上海的外白橋渡以東匯入黃埔江，對面就是陸家嘴。然后經吳淞口匯入長江。

天還沒亮，八月的清晨已經帶有了幾分寒氣，空氣中彌漫著一層淡淡的白霧，這并不是前世的霾，而是因為空氣中水汽凝結的霧。

“這鬼天氣，秋天就這么冷”船艙里裹著一層被子的龔德銘一邊哆嗦一邊罵道。

“你這已經好很多了，很多人現在還無家可歸呢，你好歹還有被子”

說到這，氣氛又沉重了起來，見此情景，龔世宏便出去叫人送點熱水。

船是自家的貨輪，并不大，載重只有一百二十噸，上面有幾個艙室，可以供人休息。這已經是龔家最大的船了，其他的更多就是小火輪了。

自家紗廠大約每周去一趟上海，每次也就是一百來噸，回蘇州時也會采買一些其他大宗商品帶回蘇州銷售。

這年代的蘇州更像是上海的附庸，向上海輸送原料，農產品。上海向蘇州銷售大量工業品，有國外的、也有上海生產的。

龔德銘是昨天下午四點鐘出發的，到上海得航行十五六個小時，第二天早上七八點才行。

船的速度并不快，可能因為載重的緣故，比小火輪快不了多少。而且隔音極差，住在船室中也能聽到發動機的轟鳴，雖然有睡覺的空間，但龔德銘也是徹夜未眠。

剛開始龔德銘還覺得新鮮，在船上來回轉悠，新奇的看著同在河中航行的載客小火輪。

小火輪并不載客，只是一個動力船，后面的拖船載客。有的并不只拖一個，最長龔德銘有見到拖三個的。

聽船上的老船夫說滬寧鐵路未開通前，坐的人更多；現在滬寧鐵路也不能完全滿足運輸需求，加上票價比小火輪貴不少，還是有不少人選擇坐船前往上海。

后面看著一塵不變的江面，龔德銘也有一些乏味，雖不至于暈船，但也提不起什么興致，早早回船艙里躺著了。

拿出懷里的懷表，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到五點了，蘇州天亮得比較早，很多時候不到六點就天亮了，冬季稍晚一些。

索性也不再賴在床上，起了床捯飭自己。龔世宏特意帶他制作了套西服，說是帶他見見英國的合作伙伴。

西服店是上門服務，選料子、量尺寸。當問到要什么料子時，龔德銘脫口而出派樂蒙。但人家店里目前沒有，要等幾天，龔德銘也無奈，最后只是選了一款在工作人員口中和派樂蒙相差不多甚至比派樂蒙還好的料子。

費用倒是沒到五十二，也花了十五塊鷹洋。（購買力相差無幾甚至超出，郭純五十二塊那是三十年代，國民政府已經成立，可能用的還是法幣，原著中老包說過年他能領十來塊賞錢，估摸著他一個月工資也就是這個數；這是二十年代，祥林嫂干一年攢了十二個鷹洋捐門坎，這一套頂一年還超出）

看著鏡子中衣衫革履的自己，龔德銘覺得自己也無恥了起來，一面悲天憫人看不慣世間疾苦，一面自己生活奢靡享受著別人永遠享受不到的一切。

龔世宏進門看著龔德銘在鏡子前發呆，疑惑的問。

“怎么了，發什么愣啊”

“沒什么”。龔德銘決定將心情隱藏起來。

“唉！”龔世宏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也嘆息道：

“你這樣是不行的。雖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你老是這樣多愁善感，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否定自己，這樣無論你干什么都是要失敗的。

無論什么事引發了你的情感，好的壞的，但它們和你要做的事業是無關的，事是事，情感是情感，不要讓你的主觀情緒影響到你要走的路。”

“我知道了，父親”

“你洗漱吧，給你打了點熱水，船上我們就不吃早餐了，到了上海再吃。”說罷，坐在椅子上看起報紙來。

等龔德銘收拾完畢后，龔世宏還沒有看完報紙，龔德銘便也坐下，拿起桌上龔世宏看過的報紙看了起來。

久久聽到龔世宏嘆息一聲。

“怎么了，父親”

“又要打仗了”

龔德銘回憶起前世記憶，孫傳芳是十月才發起的倒奉戰爭，可是現在才八月。

“你怎么知道，父親”

“剛剛報紙上看見孫馨遠對奉系的話語中不乏敵意，三月叫周蔭人籌措軍費。五月份送了五萬元給吳子玉，回杭州途中還面見了江西軍務督辦方本仁和贛北鎮守使鄧如琢。周圍一圈就只有楊宇霆那沒去，用意不要太明顯。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打了。”

“應該快了，今年怎么也得打了”

“你怎么知道”

龔德銘總不能說自己是后世穿越而來的吧。只能找借口說到：

“各方孫馨玉已經聯絡得差不多了，奉系內部反而斗起來了。張宗昌本來想謀求江蘇地盤，政府卻任命盧永祥為江蘇軍務督辦，一氣之下去了山東。楊宇霆在盧永祥下野后來江蘇還沒幾天，腳都沒站穩。奉系軍隊開進上海，打破上海不駐軍的約定，各方對此都不滿。要說時機，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龔世宏像是第一次認識他的兒子一般，沒想到龔德銘這么有大局觀。看著龔德銘久久沒有說話。

“怎么了，不認識了”

“不是，只是沒想到。看來得早做準備了”

“德銘，你更看好誰？”

“肯定是孫大帥啊。雖然打垮奉系不可能，但打下江滬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嗯，確實，那樣也好，孫大帥的兵軍紀也要比奉系好許多”

聊著聊著，外面已經有了亮光，不知不覺中太陽早已升起。

外面開始敲門，來人正是阿二。

“怎么了，阿二”

“老爺，到上海了”

“嗯，大家都吃飯了嗎？”

“剛剛在船上都吃好了”

“嗯，走吧，德銘，我們到甲板上去”

“好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