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國王。他的一生在無窮無盡的征伐之中度過，每當他征服一處王國，殺死他們的男人，掠奪掉他們的財寶后，就會有更多的王國好像獄后春筍一般從地上冒出來。

國王的一輩子都在征伐，直到他的國土和支撐天空的雪山接壤，不可能變得更大，征伐才最終停了下來。

燕翎此刻就是這種感覺，她剛剛好不容易找到了楊亮的義體醫生，卻發現為了讓手術安全進行，她還得去夜里冒著被野鬼抓住的風險去修復那個可疑的信號基站。

手下的義體獵人都被她安排著前往進行更為重要的工作，一時間，雖然燕翎已經成為了居住區獵人們的頭頭，手底下卻依然派不出一個可靠的人來完成這項工作。

這也是她此刻驅車飛馳在馬路上的原因。

“該死的。”她將鼻子瑟縮在那條尾巴飛揚的圍巾里，低低地咒罵了一句。夜里的寒風嗚嗚地吹在圍巾和，讓她差點握不住那輛沙地四輪摩托的車把。

高高的信號基站就在公路的前方，閃著一絲絲微弱而過時的信號。

只要過了這一段路口，很快就能到達塔底了。

速戰速決。燕翎騰出一只手，拉了拉帽子。

幾個按鈕按下去，車子的避震裝置自動搖晃了起來，跳躍著翻過那些野鬼設下的關卡。

這一輛戰車跟隨著燕翎身經百戰，每一個部件都經過了細致的調修，早已經不同于那些街面上的妖艷賤貨。

來的這一路上，除了一些常規的陷阱路障，燕翎根本沒有發現其余的生物。

這是成功的一半，只要檢查一下信號基站，然后用羅杰交給她的三角貓功夫修一下，不會再問問輔助AI，這件事就成了。

然而不知為何，他的心底總是有隱隱的不安感。

四輪摩托一個漂亮的漂移，停在了鐵塔的鐵絲網外。鐵絲網上面銹跡斑斑地掛著“至善菩提，地上佛國”這樣的宣傳字樣，畫著一個碩大的佛頭，盡顯慈悲。

跳下車來，燕翎順手拔下鑰匙，然后從車后的包包里拿出一個裝著自查程序的儲存卡。她隨手一推，將儲存卡塞入后褲兜，然后就要走向高塔。

然而，幾分鐘之后，燕翎又轉了回來。剛才心里的一些感覺給了她不是很好的感覺，想想還是把車鑰匙再次插回摩托車上，然后帶上了她那管雙筒霰彈槍。

她輕車熟路地找到一個被大力鉗減下來的破口，猛然一躍，好像小鹿一樣輕靈地鉆過鐵絲網。

一切流程都很簡單，就跟小時候一樣。

她再次深呼吸，提醒著自己。眼前不由得再次浮現起以前的回憶來。

聚居點的網絡一直不太穩定，似乎從設計上就非常的粗糙。

一旦鏈接外部的網絡被斷開，羅杰就會帶著他們幾個人來到這里檢查一番，通常很快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然后，幾個小孩就會在這里，一邊嘰嘰喳喳大聲尖叫，一邊好像小猴子一樣攀爬上這里。

等到問題解決后，他們再嘰嘰喳喳地騎著自己買的小型摩托車回去，然后用這次“童工”的報酬給他們每個人買一根“輻射之舌”冰棍。

燕翎抬頭看向信號基站的梯子，夜視護目鏡中，少年時期的那些梯子似乎早已銹蝕，只留下了一些簡單支架。

好在燕翎也不再是當時拖著鼻涕臟兮兮跟在大孩子身后的小姑娘了，義體催動之下，她三下兩下，就攀著這些支架爬上了信號塔。

這么向上幾十米后，梯子的部分終于結束了，更高的部分，為了檢修員們的安全，變成了可供攀爬的鐵絲網樓梯。

燕翎小心翼翼，逼開那些螺栓都銹蝕地不穩定的梯子，一步一步地攀爬上了梯子頂端。

用于檢修的配電箱和小型智能電腦就在這里，燕翎首先檢查了一下箱子，它依然按照那個秘密的手法被牢牢地鎖在這里，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咣！”燕翎猛然揮動拳頭，對準鐵門猛砸一下，讓它應聲而開。

她從后褲子口袋中掏出那個儲存卡，將它接入了單片機中，然后啟動了自檢程序。

看著那個代表自檢的進度條一如既往的正常前進，她長長松了一口氣。

這年頭，修東西就是這么容易，只要自檢一下，大部分的故障都會被準確的指出來。

很快，進度條卡在了某個地方，看上去是配電箱中某個地方接觸不良。

還好是這種最基礎的工作。燕翎這么想著，目光在那一堆雜亂的線團中搜尋著。

很快，就好像鷂鷹看到草叢中奔行的老鼠一般，燕翎找到了那段線。

她死死盯著那根線，仿佛怕它跑掉一般，然后緩緩伸出手。

忽地一下，配電箱中啪地彈出一點火花，線頭就被快速的接到了一起。燕翎的另一只手捏著修復噴劑，對準線圈就噴了上去。

而這時，她右手的縮手反射才剛剛完成，整只手猛然蜷縮到了胸前。

再檢測一遍，自檢系統非常通暢地跑完了檢測條，沒有發現更多的問題。

姜奶奶那邊也傳過來了通信恢復的消息，燕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沒有夜長夢多，這件事情就這么被他給完美的解決了。

這讓她心情變得輕松了一些，甚至在下樓的時候，動作都變得雀躍了一點。

幾個縱跳落到地上之后，燕翎長長出一口氣，好像體操運動員一樣舉了舉雙手擺了個pose。

下一秒，她的動作愣住了。

塔底下靠著一個人，它正在把玩著一塊小石頭，讓它在空中拋出不同的花樣角度來。

寬檐的皮質帽子遮住了它的頭頂，讓燕翎看不清楚它的臉。

看到燕翎下來，它抬起頭，露出了帽檐下的八只紅色的眼睛。

“喲，”羅杰笑著，露出了一口泛著銀光的整齊牙齒。“要不要聊聊。”

回應他的是劇烈的槍聲，火花一般，如沙的霰彈槍猛然撲向了羅杰的身體。

燕翎第一時間抓住了霰彈槍，沖著羅杰猛然開動了子彈。

在看到羅杰的一瞬間，她回憶起了一個事實：“輻射之舌”冰棍已經在她17歲的那年徹底破產停產了。

那些少年們守望相助，在這里玩耍的畫面，只能存在于回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