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亮喘著氣，逐漸從熱血上頭的混沌感覺中回過神來。

他舉目四望，借著逐漸亮起的天光，環顧起周圍的戰場。

眼前所見只有遍地亂七八糟的義體和殘肢，爆炸殘留下來的稀疏火焰好像太陽花一般，一叢一叢地燃燒在馬路上。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嗓子早就被喊啞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燕翎捂著自己的胳膊，靠在幾十米外的一根鋼架上。她的右臂受了傷，義體無力地耷拉在了地上。一只利爪野鬼給那只義體上留下了四道深深的抓痕，永久地破壞了義體上的動力系統。

漫長的戰斗中，她的子彈早已被打光，以至于面對最后幾只野鬼時，她將“重錘”手槍化做了真正的重錘，狠狠敲碎了它們的頭顱。

燕翎休息了幾分鐘后，喘息著站起了身，在局域網中發布看通訊。

“還有人能說話嗎？戰斗結束了，我來找你們?！?

幾分鐘后，頻道里傳來此起彼伏的呻吟聲。

雖然打退了野鬼，但是獵人們的損失也不小。事實上，這些人里除了楊亮受了一點輕傷，幾乎不影響行動之外，其他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

楊亮按照通訊裝置里的消息，和雷達組一起，將尸體和廢墟中的獵人們一點點地背了出來。

大家相互清點了一些人數，接著又搜尋了一同。還有行動能力的人默默地給這些傷員們上藥。

留下來的人太少了。

原本聽到消息趕過來的義體獵人少說也有五六十人。但是此刻還坐在這里能夠說話的十不存一。

“先撤退吧，回去看看卡里維克斯是怎么調度的。”燕翎疲憊地發送了指令。

貨車一輛一輛開回了聚居點，一切似乎和來時并沒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只是，那些充滿生氣的乘客已經被換成了一堆堆死去的義體。

就像這樣，車隊們垂頭喪氣地停在了義體回收市場。

推開卡里維克斯的辦公室，相當多的幕僚圍在那張辦公桌前，往日趾高氣昂的金剛鸚鵡此刻仿佛受到了驚嚇一般，渾身的羽毛都炸了起來。

地上布滿了珍貴的瓷器和玻璃碎片，顯然，在這之前，卡里維克斯已經徹底失態，當了一回桌面清理大師。

楊亮見勢不妙，趕快拉過一個幕僚，偷偷的詢問了起來。

“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啊，卡里維克斯怎么都生氣成了這個樣子。”

他本來以為，他們所見的范圍已經是最嚴重的了。然而，等到回到義體行會，他們才知道，其他地區的問題更為嚴重。

事實上遭受攻擊的崗哨不止西部哨塔那一個。

昨天晚上，西部哨塔屬于運氣好的那一撥，在徹底被淹沒之前，發出了求援消息。

而大片大片的其他崗哨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一聲，就徹底消失在了夜色中。

根據今天派出的獵人統計，卡里維克斯為了監視野鬼動向所布下的崗哨，80%以上都遭到了攻擊。

也就是說，桌子上的全息戰略地圖再也沒有辦法進行實時的更新，義體行會徹底喪失了對野鬼動向的掌握。

“這也就罷了，老板對這種情況雖然說沒有預料，但還是能夠應對。”幕僚接著向楊亮解釋道：“最重要的是，這兩天運往城里的打包義體，在白天被野鬼襲擊了！”

“有這種事？”楊亮頓時好奇起來。

燕翎現在全身心投入了夜晚布防的工作，他決定過來打聽打聽消息，以尋求破局之法。

“是啊，按道理來說，得了賽博精神病后，大部分野鬼都會有畏光的癥狀，根本不敢在白天出來。只有少量體質特殊的家伙，才敢在白天襲擊車輛?！蹦涣沤榻B著。

“但是，就這么少量的野鬼，將我們的義體運輸車輛給襲擊了！”

“聽上去像是它們知道要襲擊哪一輛車一樣……你們運送義體不是有一套規程嗎？”

“是啊，我們也納悶呢。自從知道這些野鬼有智商，我們就連夜制定了一套流程，每一次運輸都是不同的車輛，同時每輛車都會進行一定程度的偽裝。想要伏擊我們的運貨車，別說是野鬼了，就是一隊真正的游擊隊員，也很難發現破綻的?！?

“唉，這年頭生意本來就難做。要是貨按時供不上，誰還愿意跟咱們做生意。到時候，后勤供應不上，還怎么防守野鬼。”

原來是這樣……楊亮沉思了一下，拍了拍這位幕僚?！岸嘀x老哥相助，晚上請你吃牛肉膏面。”

“小事小事，待會進去的時候，記得小心一點。老板現在正在氣頭上呢，一點都不好惹?！?

楊亮點了點頭，跟著幕僚進入了會議室。

“老板，聽說你貨被劫了，馬上資金鏈就要斷裂？什么時候破產??！”一進門，他就大大咧咧地喊出聲來，嚇得面前的所有生物都一個激靈。

這些幕僚們雖然說也見過不少沒情商的家伙，但大部分都是聽不出對方話里有話這種水平。

像楊亮這種社交恐怖分子，用自己負數的情商轟入辦公室的，他們還真沒怎么見過。

卡里維克斯本來就在氣頭上，聽到這么句話，差點沒昏過去。

好在他畢竟是典型資本家，在狂暴的情緒中依然抓住了一絲理智。因此，他強迫自己深呼吸了幾秒，平復了情緒。

“聽柳明這么說，你是知道怎么回事？”

“大概知道?！睏盍量瓷先O為自信。“你們有沒有測過義體上的信號？”

聽到這句話，頓時有人笑出了聲。

“我以為你口出狂言，一定是必有高論，沒想到是這種基礎問題。果然，傭兵只能是傭兵，所謂的‘傳奇獵人’也不過如此?！?

“你以為我們沒有想到，這些野鬼在義體中下咒這種情況嗎？現在不比往日，每一根義體都在這被反復的檢測過，我們用所有通行的和我們內部的殺毒軟件都做了消殺，根本沒有發現類似的‘咒’，更何況野鬼的智商……”

“我問你，有沒有測過義體上的信號？”楊亮粗暴地打斷了這位幕僚的長篇大論。

“這……”

“柳明，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卡里維克斯按耐不住，問向了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