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至死”舞廳里，音樂似乎永遠都不會停歇，丹尼爾依然等待在熟悉的卡座上。
“喔，我們的風云人物到了！你康復的這么好可真是太棒了。要不要來點卡亞可樂？”丹尼爾一改之前盛氣凌人的表現，老遠就從座位里站起來打著招呼。
楊亮接過那杯卡亞可樂，呷了一口，感受著氣泡在他口腔里的跳躍。
原來自己真的做成了一件大事，連那個老滑頭丹尼爾都可以這樣尊敬我。楊亮覺得有些飄飄然。
然而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還是樂觀了。
“快講講你是怎么頂著十幾桿自動步槍干掉井上的，我這幾天都快好奇死了。”落座之后，丹尼爾第一時間就靠到了楊亮身邊，摟住了他的肩膀。
他好像老朋友一般的親密，但是楊亮知道，這種掮客絕對不會是他的朋友。恰恰相反，在商量價格這件事上，他們很有可能是敵人。
比起第一天，他給自己的壓力更大了。楊亮被丹尼爾過度的親熱搞得坐立不安，幾乎差一點就要把自己那天的行動和盤托出。
“這是商業機密。”他硬著頭皮回答。
“是這樣嗎？我還以為我們的交情能夠讓你相信我呢。”壓力似乎能夠變形一般，從尖利的錐子變成了一條扭曲的蛇，死死纏繞住了楊亮。
這老狐貍！楊亮不由得暗罵了一句。話術總是那些話術，丹尼爾卻總能通過自己的表情和動作對對方做徹底的引導。
在這方面，他確實是最強的。
“總得給自己留口吃飯的家伙。”
楊亮咬著牙，努力將目光回敬向了丹尼爾。
我不光拒絕了你的要求，我還敢直視你的眼睛！
毒蛇越纏越緊，似乎壓迫的楊亮呼吸都有些不暢了。
但是他頂住了壓力，目光沒有退讓地望向丹尼爾的那雙微表情分析義眼。
是丹尼爾來找他辦事，他才是事實上的主動方。
“一個字都不說，看樣子你這是有了緣法啊！”丹尼爾拍了拍楊亮的肩膀，
他賭對了。丹尼爾果然沒有再繼續給他壓力，毒蛇吐著信子，縮回了它那三角形的腦袋。
“咱們先談正事吧。”楊亮開口說到。
費盡力氣，他終于奪回了話題的船舵。
比起坐在這里，他還是更喜歡行動的時刻。
然而他們的行動能帶來多少轉賬，這些談論和交流是必不可少的。
有生意經驗的托什不是不想跟過來幫他交涉，但都被他嚴詞拒絕了。
踏上這條路，就是一條道走到黑，他不想讓托什陷的太深。
想著這些，楊亮將注意力轉回了丹尼爾那里。
丹尼爾遞給楊亮一個U盤，讓楊亮接入。
“讀取時記得斷網。這份文件無法被拷貝，而且在你讀取完后，它會自動刪除，所以請努力記住要點。”
一旦涉及到任務本身，丹尼爾就恢復了他的專業本色。
這么謹慎？楊亮知道，將數據通過u盤而不是網絡來傳輸，是這些信息販子慣常的做法。但是做到這種程度，不光是楊亮，恐怕那些下城區最熟練的傭兵惡徒都沒見過。
這份任務究竟指向哪里？楊亮隱隱有了猜測，但卻不敢確信。
他捏起u盤，對著額頭接入進去。版式優美的3D幻燈片播放了起來。簡潔明快的圖案和文字，讓楊亮快速把握了整個任務的大略情況。
丹尼爾配合著幻燈片，進行著同步解說。
“這次行動是上次游戲幫事件的后續。有人解析出了那塊戰術芯片的來源，它是來自于海灣區的科技公司‘琉璃’。”
“科技公司？我們用的所有產品不都是‘至善菩提’的嗎？”
“在科研領域，為了提高效率，‘至善菩提’并沒有親自下場，而是扶持投資著一個個中小型的公司。這些公司憑借著‘至善菩提’的啟動資金，將它們的科技產品投入市場廝殺。而‘至善菩提’只需要收購那些脫穎而出的公司，就可以掌握源源不斷的創意來源了。”
真是省錢高效的好方法！楊亮想象著那些公司，不由得一陣顫栗。
“你之前在五明寺出家，有著天然的身份優勢。因此有人專門雇傭你潛入公司，尋找一切有關于下城區和戰術芯片的情報。”
“游戲幫是怎么獲得這枚戰術芯片的，‘琉璃’又為什么插手電子街的爭端，所有這類問題你都要找到答案。”
幻燈片完結后，宛如火焰一般銷毀在了楊亮的視網膜中。
楊亮瞪著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們居然要對公司出手！
雖然‘琉璃’只是至善菩提旗下的小公司，但是依然是龐大的公司的一部分！
一旦自己不慎暴露，那么不光自己粉身碎骨，電子街的一切都將玉石俱焚。托什，老魏還有所有的人都無法幸免。
而丹尼爾和他背后的勢力居然想讓自己對公司出手，真是膽大包天！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耳邊傳來丹尼爾的聲音。“剛聽到這個計劃的時候，我也以為自己是瘋了，或者聽錯了。”
“但是事情不是這樣的。二十年了，公司雖然之前一手遮天，讓誰活就活，讓誰死就死，但是他們從來沒有插手過下城區的事情。”丹尼爾看著楊亮，兩眼充滿了愁緒。
“但是這次一個幫派爭斗居然扯出了公司，我們不知道他們會有什么大動作，等那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或許就晚了。”
“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所以我們才想著奮力一搏，掌握主動權。”
“想想老魏，托什，想想你自己的生活。”
楊亮死死盯著丹尼爾，他知道丹尼爾是在驅策他，但同樣也知道丹尼爾沒有說謊。
這個來自公司的半截芯片，究竟傳遞出怎樣的信息？
難道是至善菩提知道了自己沒死，所以不惜毀滅整個下城區？
未知的情緒壓迫著楊亮，幾乎讓他快要發瘋。
最終，他暗自咬牙，承認這一回合是丹尼爾贏了。他抬起頭，盯著這個粉紅色的男人：“我可以去，但是得加錢。”
丹尼爾漏出了雪白的牙齒，在談判桌上，他總是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