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0日晚。

劉萬里帶著蔡曉福回市局的路上，遇上了車禍。看位置，是七孔橋和青谷鎮(zhèn)之間的那條馬路，聽說人死得很慘。

就說這里容易出車禍吧，聽到慘狀，趙可頌打了個寒戰(zhàn)。

夜色里，劉萬里回過頭來問蔡曉福：“你說你兒子，是幾點離開家的？”

蔡曉福被問得一愣：“8點。”

劉萬里拿出手機，給蔡中和打了個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趙可頌心頭一動，往發(fā)生車禍的地方看去，一顆心往下沉了沉。

蔡中和的臉色瞬時煞白。

于是三個人路過車禍發(fā)生的地方，停了下來。

劉萬里過去跟穿警服的人打了聲招呼。

有穿警服的人在問話：“你們天天在這一塊巡邏，沒發(fā)現(xiàn)路上碾死了人？”

搶救隊領頭人喊冤：“冤枉啊，警官。我們白天巡邏，晚上也要睡覺的，除非晚上撞車了，鎮(zhèn)上通知我們善后，我們才來。這撞人的事發(fā)生在晚上，也不歸我們管啊。”

路上出事的車多跟青谷的礦石買賣有關，搶救隊是青谷鎮(zhèn)出錢養(yǎng)著，人員多是青谷鎮(zhèn)民。這個領頭說得合情合理，問話的人不再追問。

劉萬里問：“怎么出的事？”

那人說還不知道。

劉萬里提出想去看看尸體。

那人卻問：“吃晚飯了沒有？”

小趙在一旁沉沉聽著，打了個寒戰(zhàn)。看林振亮的尸體前，張寬就是這么問他的。

“沒吃就好。”那人示意身邊的人，“帶他們去看。”

那人領著劉萬里、趙可頌和蔡曉福，穿過人群，來到了警戒線圍出的空地邊。空地上有一團混著布料的血污。

“這是遇害者的尸體。”

“你說什么？”

“這是遇害者的尸體。“

待反應過來，小趙脊背一涼，一股冷氣從后背沖上頭頂。

這是尸體？

這是人？

有沒有搞錯？

地上的不是人，只能夠被稱為人的存在嗎？

它甚至，不是三維的。

那只是一張平面的血色涂鴉。

但他們說是。這些人說是，那它就是。

小趙彎著腰干嘔，嘔出了眼淚。

那人接著說：“正在確認死者身份。”

劉萬里沒說話。

默默跟著的蔡曉福說：“那件衣服，是阿和的。”

是的，趙可頌和劉萬里知道。

早上蔡中和推著羅蝶燕進病房時，穿的就是一件灰色的襯衫。

——

到了市局，蔡曉福一言不發(fā)。

琢磨了一會兒，小趙拉著老劉退出審訊室，說：“看他那架勢，是什么都不準備說了。”

劉萬里說：“我去追車禍的情況。”

等結果的間隙，張寬順了一遍案件的進展。這一理，就入夜了。

出會同村后，趙可頌馬不停蹄地四處走，忙得團團轉，連軸轉了許多天，已疲憊不堪。

一杯咖啡下肚，趙可頌癱在椅子上，腦子飛快地轉著，思考各種可能性。

總的來說，查到現(xiàn)在，三條最新的線索均與蔡曉福父子有關。

第一，蔡中和跟直接兇手林亮并非普通的醫(yī)患關系，他一早就知道林振亮。其他會同村的村民也可以作證。這一點，蔡中和沒有跟警方提及。

第二，朱洪所供的盜礦幕后指使人是蔡曉福，蔡曉福簽名的文件為憑。

第三，蔡曉福擔任法人的基金會與醫(yī)院有著異常賬目往來。與蔡中和反映的塵肺病人高峰期對應。基金會的賬戶，是小趙通過林恩華給的一張銀行卡，扒出來的。

小趙問：“你說，會不會是蔡中和為了幫蔡曉福掩蓋盜礦這件事，而雇林振亮殺了周硼？”

張寬想了想說：“不會。醫(yī)院有異常的塵肺病人，醫(yī)院和基金會有金錢往來，周硼在查盜礦，這三件事是蔡中和說的。如果他有意隱瞞，我們不會知道。別忘了，周硼家里打印機找到的文件是什么。——是蔡中和為醫(yī)院、金山勾結一事的證詞。”

小趙自言自語：“那就怪了。那蔡曉福雇傭工人偷礦在先，導致出現(xiàn)大量塵肺病人，而蔡中和不知道這點，幫著周硼對付自己父親？不對，這樣的話，是誰指使的林振亮？

“還是說，蔡中和本來不知道自己父親在其中，知道后，反水，讓林振亮殺死了周硼？而且，毒水母本來就來自會同村，這樣的話，林振亮也有渠道拿到了。這也不對，林振亮是空手進的鳳凰灣。”

各種可能性被自己一一否決后，小趙腦海里飛快閃過一念，卻沒抓住。

小趙忽然覺得心慌慌的，騰地站起來，雙手柱在桌子上，繼而抓耳撓腮，在房間內來回踱步，那股心慌的感覺才淡了些。

張寬沉浸在思緒中，被小趙忽然起身的動作驚到，扭頭看過去。

連軸轉了幾天，騷包又愛干凈的趙可頌頭發(fā)油油的，眼睛里出現(xiàn)了血絲，此時又瞪著眼，整張臉看上去有些猙獰。

張寬嘆了口氣，站起身，拍拍他的頭，憐憫地看著他：“別想了，這不是今晚能想清的事情。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哪能猜得完。先入為主反而不好，最后案子走向還得看證據(jù)。我們跟著證據(jù)走。這個案子急不來，也不急。但要查好，是場持久戰(zhàn)。該吃吃該睡睡，該下班下班。保持心情舒暢，才能思緒清晰。你呢，先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晚。蔡曉福這里，今晚我看著。”

7月31日，星期三。一早，小趙睡足了，來到警局，老劉告訴他，車禍情況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