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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鬧劇一場

李獻出宮時,依舊記得太后悻悻然的模樣。

女人啊!

哪怕是近乎于帝王的存在,可依舊會小心眼。

走出宮城,就看到被幾個侍衛圍著的王賀。他手握柴刀,神色從容,仿佛面對的不是侍衛,而是土雞瓦狗。

“放了!”隨行的內侍說道,侍衛們這才不甘的散開。

“跟我走!”李獻點頭,王賀拎著柴刀跟在他的側后方,這是標準的防御態勢。

“家哪的?”李獻問道。

“西北的。”

“做啥為生?”

這個問題難倒了王賀,他糾結再三,“殺人。”

李獻的眼皮跳了一下,“殺人為生?”

“是,小人在西北為賞金殺人。”

“這不是刀客嗎?”

“是。”

“為何來汴京?”

“被人追殺。”

“誰追殺你?”李獻回頭問道。

“黨項人。”

“為何?”

“小人刺殺李德明失手。”

李獻:“……”

回到家中,杏花見他帶回來一個野性十足的大漢,不禁訝然。

西北王賀是回不去了,離開西北,舉目四眺,王賀覺得再無自己的容身之地。直至此刻,當李獻不是用那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而是溫言問道:“此后你有何打算?”

王賀跪下,“愿為主人效死。”

午飯,李獻讓杏花多弄些肉,結果王賀一頓吃了半邊肥羊,讓杏花驚為天人,“和狄青一樣都是飯桶。”

第二日,狄青來了,見到王賀下意識的止步,瞇眼看著他。

王賀平靜的看了他一眼,蹲在屋檐下,繼續擇菜。

“認識?”李獻不知何時出現在狄青的身側。

“不認識,不過先生,此人身上有股子令弟子警覺的氣息,就像是……”狄青想了想,“山中猛虎。”

“不必驚訝。”李獻笑了笑,在他看來,王賀是猛虎,而狄青卻是萬人敵。

兩個不同方向的人第一次見面很是平淡,多年后,威名赫赫的狄大將軍見到王賀時,依舊很是客氣。

今日趙禎也來了,旁聽了李獻教授的課程,頗為驚訝。

今日李獻說的是北遼的統治問題,提及北遼時,李獻說北遼雖然強大,但北遼最愚蠢的行徑便是學大宋。

“為何?”趙禎不解。

“大宋萬般皆可學,儒學也可學,可北遼人學大宋用儒學來治國,注定會與大宋殊途同歸。”

“歸于何處?”趙禎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從另一個角度剖析儒學和治國。

“興盛之后,便是衰微,不可抑制的衰微。”李獻搖搖頭,歷史上北遼的衰微和大宋幾乎是同步。

“不可能!”趙禎惱火的道:“先賢之言博大精深……”

李獻靜靜的等他安靜下來,才繼續說道:“儒學的精髓是什么?”

趙禎沒法總結,狄青目不轉睛的看著恩師,只覺得自己將會聽到一番振聾發聵的言論。

李獻拍拍案幾,“儒學的精髓是修身,是讓個體修行的法門。”

“人人都遵從儒學修行,如此,人人都是君子,這便是無為之治,天下自然大治。”趙禎反駁。

“人心有兩面,善惡。儒學教導人向善,教導人要認識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惡,教導人如何在自己身上實現祛惡揚善。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李獻悠悠的道:“先賢們自然是令人高山仰止,可人心總是趨利。從前唐開始,哪一位重臣不是飽學之士?可有幾人是君子?”

他看著趙禎,“本朝宰輔們,有幾人是君子?”

“魯宗道。”趙禎說道。

“魯宗道敢于發聲,揚言發動新政。可他難道不知曉太后不會答應?”李獻毫不猶豫的揭開了深層次的小,“他爭奪首相失敗,內心郁郁,沒有一番作為,他只能黯然失色,漸漸被邊緣化。”

趙禎面色慘白。

“我帶著你去處置秦宣強買田地一事,那些百姓剛開始喊冤,可等秦氏給了兩倍價錢后,他們隨即翻臉。任憑你如何掏心掏肺,可他們依舊如故。轉瞬,我令人在地里埋下銀子,他們再度變臉。”

李獻看看狄青,再看看趙禎,“人心叵測,永遠都無法靠自律來修行。就算是方外人,也得有什么戒律堂。為何?遠離紅塵的方外人為何需要監督,需要鎮壓?皆因人心永遠都經不起欲望的考驗。所以,君子之論,可以休矣。”

“君子沒有嗎?”趙禎看著有些茫然。

“有,鳳毛麟角。”李獻想到了一人。

范仲淹。

千古范文正公!

其人心中絕無私欲,一腔熱血盡皆為了這個大宋。

官家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宮中。

太后聞訊把他找了去。

“……李獻說方外人也需用戒律來鎮壓威懾,處在紅塵中的凡人,如何能抵御各種欲望的蠱惑?既然無法抵御,何來的君子?他還說,儒學可用來修行,用來治國,那純屬是吃飽撐的。”

趙禎抬頭,“大娘娘,他這番話,可對?當初名相趙普推崇儒學,有人借著他的勢,說半部論語可治天下啊!”

“定遠侯如何說的?”太后問道。

“定遠侯說,儒學乃是漢人文化根基,不可或缺。但若說半部論語可治天下,讓他們先把自己袍子底下的小治一治,把蛻化的脊梁骨給治一治再說。”

太后默然,等官家走后,說道:“老身一直不忍戳破官家近乎于純真的軟弱,還想著以后尋個機會……沒想到卻是定遠侯。”

三日后,趙禎再度出宮。

他準備了一番辯駁之詞,可李獻今日卻開講的是邊疆局勢。

“黨項崛起,對北遼也不是好事。在西北,大宋,北遼,黨項三處接壤,北遼也頗為忌憚黨項李氏,知曉三國嗎?”

狄青搖頭,李獻簡略說了三國故事,“在西北,這便是魏蜀吳的再現。”

“那誰是魏蜀吳?”趙禎問道。

“黨項李氏是吳國,北遼是魏國。”

“那咱們……”

“蜀。”

趙禎黑著臉,若非打不過,他定然要和李獻決斗。

李獻說道:“黨項會成為大宋的大麻煩。”

“雖說黨項李氏桀驁不馴,可李德明依舊遵從大宋,何來的大麻煩?”趙禎搖搖頭。

狄青說道:“官家,我以為先生此言甚是。”

“為何?”

“先生昨日說了欲望誘惑,凡人無法抵御。黨項李氏漸漸勢大,且無人約束,這便是欲望蠱惑。我以為,李氏必然會謀反!”

趙禎冷笑。

李獻微笑看著弟子,輕聲道:“初露鋒芒,令我歡喜啊!”

趙禎臨走前,李獻用研究黨項局勢,必先研究黨項李氏性格為由,請趙禎去查問。

“查查最近黨項李明德的大事,要最近半年的。”

第二日,一個侍衛帶來了結果。

李明德最近依舊如故,不過數月前李德明突然遇刺,刺客遠遁。事后李德明大怒,清洗了內部十余貴族,殺了數百人。

晚上,李獻走出書房。

王賀和夜色融入在屋檐下,不注意壓根沒法發現。

李獻看了他一眼。

第二日早飯,李獻把自己的羊腿切了一半,令杏花送給王賀。

這是把王賀當做是一家人,親人的舉動。

王賀默默吃了,早飯后,李獻進宮,王賀默然跟在身后。

就像是,一道影子。

……

宮中很熱鬧,搬運各種器械的內侍宮女們絡繹不絕。

“這是作甚?”李獻問道。

帶路的內侍笑道:“定遠侯,這是要齋醮呢!”

“哦!”

李獻想起來了,從先帝覺得自己和上天有某種特殊的關系開始,就頻繁的弄些儀式和上天溝通。

比如說封禪,李獻不知真宗哪來的顏面去封禪,就不怕老天一巴掌拍死這個逆子!

再有便是齋醮,齋醮不可怕,可怕的先帝弄出來的規模和次數。

任何事物一旦上了規模和次數,耗費就會呈指數級的增長。

李獻在史書中見識過真宗的荒唐,可沒想到他駕崩去禍害天界了,人世間依舊有人在繼續他未竟的事業。

在站最后一班崗的首相馮拯勇敢的站出來,先來一句海內久安,接著話鋒一轉,說用度當有節。

——為了天下,節省些吧!

可太后和官家異口同聲的道:“此先帝之意。”

逝者為大,這是中原的傳統。

馮拯退回去,這位老人盡到了自己的職責,看了其他人一眼。

接下來,這個爛攤子是你們的了。

該慶幸還是頭痛,都和老夫無關。

李獻在趙禎那里看書。

“官家回來了。”

趙禎進來,李獻問道:“齋醮之事如何?”

“先帝時天降書冊,此天人感應。隨后各地頻現祥瑞,官民震動,多番懇請先帝封禪……這只是酬謝上天罷了。”

在李獻平靜的注視下,趙禎無奈攤開手,“天書我沒見過,不過他們說令人震撼。”

“你需要天書來牢固地位嗎?”李獻問道。

趙禎猶豫了一下。

“你可知齋醮靡費多少嗎?”

趙禎點頭,“巨大。”

“既如此,你依舊贊同,我想問問,你是想做個被上天眷顧的道士,還是想做個蒼生的帝王?”

趙禎默然。

“你可知這個天下在沸騰了!”李獻面色漲紅,呯的一下,把手中的書卷扔了出去,起身往外走。

“鬧劇一場!”

最后四個字傳達了太后耳中。

“令定遠侯在家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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