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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尊嚴和憤怒

不知從何時起,真宗覺得自己有必要豎立一番威望,于是便開始了造神運動。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丁謂等人紛紛使出十八般武藝,偽造天書,偽造祥瑞,偽造……煌煌青史,記載著這個造假盛行的時代。

連晏殊這個假裝濃眉大眼的詞人,也跟著寫了文章,狂拍真宗的馬屁。

李獻回到家中,杏花見他神色平靜,可隱隱有些怒色,就問了王賀。

“我不知。”王賀搖頭,他不知曉此事。

沒多久,王曾來了。

“你糊涂啊!”王曾指著李獻罵道:“多大的人了?就算是不滿,那也得選個法子進言,都似你這般,一言不合便掀翻案幾,這朝中還辦不辦事了?”

“王公。”李獻在喝酒,他抬頭,眼中有些血絲,“誰不知曉所謂的天書是一場鬧劇?”

“先帝不知。”王曾坐下,伸手,杏花趕緊去拿碗筷。

“先帝早些時候怎會不知?只是后來自己哄騙自己,真把自己當做是上天之子了。”李獻喝了一口酒。

“先帝授意,王旦領銜,王欽若掌總,丁謂掌管錢糧。封禪泰山,這一路靡費令人心肝發顫啊!王公!”

李獻眼中多了怒色,“王欽若無恥,說泰山附近出現了蒼龍,山上的王母池變為紫色,真特么的不要臉,王母娘娘若真關注他,見他無恥如斯,就不會一巴掌拍死他?”

“誹謗先帝,大逆不道。”王曾淡淡的道,接過杏花遞來的碗筷,先給自己來了一碗羊排湯。

“歸來后,先帝意猶未盡,又想著封禪西岳,祭祀后土。可隨著他封禪泰山,整個大宋就開始不安。這里水災,那里旱災,京畿一帶的莊稼都變成了干柴,民不聊生。百官惶恐了,擔心民變,屢次上奏,他這才改變了主意,說再緩緩。”

李獻冷笑,“可過了一年,那些丑類紛紛上奏,請先帝祭祀后土,來吧!升官發財的好時機來了。”

王曾舉杯,李獻舉杯一飲而盡,“封禪泰山耗費八百余萬貫,祭祀后土、冊封老子耗費一百余萬貫。加之各種祭祀和儀式靡費巨大,先帝不但把庫藏耗費一空,更把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積攢下來的家底也消耗一空。得了什么?王公,我想問問,這般聲勢浩大的折騰,得了什么?”

“百姓愚昧。”王曾輕聲道:“你我皆知此事是一場鬧劇,可百姓不知。如此,在民間帝王威嚴便深入人心。懂?”

“我懂,不就是愚弄民心嗎!”李獻冷笑。

“少說怪話。”王曾慢條斯理的喝著酒,“從秦漢開始,誰不愚弄民心?始皇帝以秦法愚弄民心,前漢時,漢武獨尊儒術,這才是造神伊始。”

“王公想說儒家無恥嗎?”李獻挑眉。

“這話,老夫沒說過。”王曾也不敢直面那些瘋子。

“君權神授便是愚弄民心的開端,我不反對這個,畢竟對統御有利。”在這個時代,需要一個象征,“可我反對的是靡費錢糧!”

王曾喝了個半醉,搖搖晃晃的上馬回家,“太后令你禁足,這是保護你這個豎子。否則你以為王欽若是吃素的?畢竟,當年他便是先帝封禪的急先鋒,人稱五丑。五丑,哈哈哈哈!”

……

“那豎子以為自己是誰?”

鐵定要接任首相的王欽若和幾個心腹在喝酒,惱怒的道。

反對齋醮,便是反對天書。反對天書,便是反對他王欽若。

幾個心腹出了不少主意,都是為齋醮造勢。

臨了,眾人告辭,有人喝多了,打著酒嗝問道;“相公,那天書可是真的?”

“老夫親眼所見,自然是真的。”王欽若堅定的道。

他目送眾人離去,回身,嘴角微微翹起。

“狗屁的天書!”

……

第二日,趙禎就來了,有些不大自然。

李獻依舊如故。

趙禎帶來了一個不大好的消息,“主持此事的道士靜賢說了,豎子無知,竟敢褻瀆神靈,且等見到你時自然有話說。”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三日一晃而過,李獻不想動窩,但架不住孫奭遣人相邀,想和他探討一番關于齋醮的事兒。

宮中依舊很熱鬧,內侍宮女們雖然疲憊,但看著歡喜。

物資動用的越多,他們沾光的可能性就越大……事后宮中賞賜就不是一筆小數目。

當看到前方幾個道人時,對方也同時止步回身。

為首的中年道士頷首,“可是定遠侯?”

“是我。”李獻瞇著眼。

“貧道靜賢。”道士平靜的道:“敢問定遠侯可知齋醮?”

“知曉一些,并不多。”

“那么,定遠侯何來勇氣褻瀆齋醮?”

“我不知齋醮如何,但只知曉一事。”

“何事?”

“神靈若是有靈,定然不會與凡人爭飯食。無他,丟人!”

齋醮靡費錢糧無數,多少人會因此饑腸轆轆,食不果腹,衣不遮體?

李獻緩緩前行,帶路的內侍神色惶然,竟然不敢跟進。

就看著他靠近靜賢。

靜賢身后的道人面露冷笑,伸手出去。

“褻瀆神靈者,當請罪!”

李獻看了他一眼,“三個數,滾!”

“一!”

道士冷笑,上前一步。

“二!”

靜賢冷漠。

“滾!”

一聲尖叫傳來,眾人回頭,就見大宋官家站在那里,雙拳緊握。

道士深吸一口氣,后退,行禮,“謹遵陛下之令。”

李獻走了過去。

“他若是不滾,你真要動手?”趙禎問道。

“自然不會。”李獻說的很是自然。

到了孫奭那里,老先生聽聞了李獻的話后,再無爭論齋醮的興致。

是啊!

神靈怎會和凡人爭食呢!

不夠丟人的!

老先生叫人送來酒水,擺手給官家放了個假。

太后召見了李獻。

“許多時候,許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不得不為。”

“是。但臣在想,天下何為大?”

“你想說什么?”

“百姓吃飽了,穿暖了,才會由衷的贊頌帝王,才會安居樂業,帝王才有底氣高呼盛世。而不是……”

“而不是造神嗎?”太后目光復雜的看著他,“你能和老身直言不諱,這是信任。老身自然不會辜負了你這番信任。但你要知曉,天書之事當年牽扯甚廣。朝中就有不少人與天書榮辱與共。比如說王欽若,比如說晏殊。”

天書若是假的,王欽若五丑之名將直沖云霄。晏殊無恥逢迎,將淪為士林之恥。

“可誰不知呢?”李獻微笑道:“只是大家都裝作是真的,維系的是不得罪重臣的局面罷了。”

“早上有內侍稟告,官家昨日一夜未眠。”太后擺擺手。

一邊是先帝的尊嚴需要維系,一邊是好兄弟、良師益友的憤怒需要安撫,官家左右為難,寢食難安。

“官家,吃點吧!”張澤憂心忡忡的帶來了烤羊肉,趙禎擺擺手,“我不餓,拿回去,或是你等分食。”

張澤苦笑,“臣見官家寢食不安,也感同身受。”

“你不知……”趙禎仰頭,有些茫然的道:“定遠侯若是勸諫,我心中會不自在,也會茫然若失。他怒不可遏,我左右為難,可卻心中歡喜。也不知是為何……你可知?”他看向張澤。

張澤低頭,看著烤羊肉,“臣在想,定遠侯若是勸諫,那便是以臣子的身份向官家進言。官家的臣子千萬,不缺定遠侯一個。而定遠侯怒不可遏,便是沒把官家當帝王,而是……”

“不敢說?”

“是。”

兄弟兩個字在張澤嘴里打轉,卻不敢出口。

“他把我當做是兄弟,恨鐵不成鋼罷了。可他哪里知曉此事的麻煩,牽一發而動全身。”

趙禎嘆息。

“官家,定遠侯求見。”有內侍進來稟告。

沒等趙禎點頭,李獻便大步進來,“聽聞你沒胃口?”

不等趙禎回答,李獻說道:“我帶你去個地方用飯。”

“何處?”

站在宮城外,趙禎看看左右,好像不是吃飯的地兒。

“繼續走。”

二人一路出了汴京城,就在城西的不遠處有一片窩棚。

“來!”李獻回身,“這里便是今日咱們用飯之處。”

楊琪面色凝重,過來低聲道:“侯爺,此處多少流民,若是有人對官家心懷不軌……”

“沒人提前知曉他會來,真正的流民除非要餓死了,否則不會對貴人動手,他們根深蒂固的害怕貴人,不敢!”

李獻帶著趙禎走進了這片窩棚區。

一個個衣裳破舊的流民看到一群貴人進來,下意識的就往兩邊靠,低著頭,卻又局促的偷窺。

他們須發蓬亂,附近水源很少,露在外面的肌膚臟兮兮的。

他們普遍都很瘦弱,偶爾有人抬頭,那眼神看著就像是……

“行尸走肉。”趙禎喃喃的道。

他看到了幾個挺著肚皮的孩子,便問道:“他們為何這般胖?”

“這不是胖,而是饑寒交迫之下的腹水。”李獻平靜的道。

趙禎的臉頰在顫抖。

一個老人過來,行禮,“侯爺,那邊在做飯。”

“帶路。”

左邊有一家子在做飯。

地上弄些柴火燒起來,架著缺口的陶罐,上面看著熱氣騰騰。

“吃飯了。”女主人蓬頭垢面的給幾個面黃肌瘦的孩子倒飯菜。

“拿兩碗。”李獻說道。

可趙禎已經走了過去。

他蹲下,看著碗里的飯菜……

十余片野菜,還有只有他手掌兩成大的一塊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主食。

他一把搶過那個黑乎乎的東西塞進嘴里。

被搶的小女娃嚎哭,“娘,他搶我的餅子。”

趙禎不知自己吃到了什么,粗糲,苦澀,還發酸……

小女娃的眼中都是絕望,那么小的孩子也知曉失去了這點食物后,自己可能會餓死。

“你還我!你還我!”

小女娃踹著趙禎。

大宋官家蹲在那里,突然用雙手捂著臉。

無聲的,哽咽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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