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憶的腳步頓在病床邊,衣料被攥出淺淺的褶皺。她能感覺到背后那道灼熱的目光,像午后最烈的陽光,熨帖著她這些年筑起的冷墻。“你手還沒好。”她的聲音很輕,卻沒再試圖掙開。
簡辰的指尖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微涼的溫度,像初春融化的雪水,一點點滲進她的心里。簡辰低低地笑了,胸腔的震動透過相觸的衣擺傳過來,帶著令人安心的頻率。“那你答不答應?”他像個討要糖果的孩子,語氣里帶著小心翼翼的期盼。
窗外的風停了,梧桐葉安靜地貼在玻璃上,像被定格的時光。許憶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他纏著紗布的手背上,那里還殘留著她敷過的余溫。“古城的桂花糕,”她頓了頓,聲音里漾開淺淺的笑意,“要剛出爐的。”簡辰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像落滿了星辰。他想抬手摸摸她的頭發,又顧忌著手背上的針,只能輕輕拽著她的衣擺晃了晃,像只撒嬌的大型犬。
“一定是剛出爐的,”他語氣篤定,“還要像以前那樣,讓老板多撒兩把桂花。”許憶忍不住笑出了聲,眼角的淚痣在陽光下閃了閃。她想起以前每次去買桂花糕,簡辰總會跟老板討價還價,說多撒點桂花就多買兩盒,最后老板總會無奈地搖搖頭,卻還是往他們的紙袋子里多加一大勺。
“那你得快點好起來。”她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指尖不經意間碰到他的小臂,那里還留著輸液時勒出的紅痕。簡辰乖乖點頭,目光追著她的動作,像被磁石吸住般移不開。“等我能下床了,”他忽然說,“帶你去看護城河的秋景,去年我路過時,兩岸的蘆葦蕩全黃了,像鋪了滿地的金子。”
許憶的心輕輕顫了一下,洗手間的水盆里,剛才洗過的毛巾還在滴水,落在瓷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像在為這場遲來的重逢計數。許憶看著簡辰眼底的笑意,忽然覺得,那些錯過的歲月,或許都在為此刻的溫暖鋪墊。她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床邊,看著輸液管里的藥液緩緩滴落,看著陽光在他臉上投下的柔和光暈,心里某個空缺了很久的地方,正被一點點填滿。
陽光漸漸爬到床尾,在被單上織出菱形的光斑。“渴不渴?”她轉身去倒溫水,玻璃杯碰到桌面時發出輕響。簡辰的目光跟著她轉,像株追光的向日葵,連帶著輸液管都晃出細碎的弧度。“你喂我。”他帶著點耍賴的語氣,眼神卻亮得像藏了星星。
許憶的耳尖又開始發燙,她端著水杯走過去,小心地將杯沿湊到他嘴邊。溫水滑過喉嚨的聲音很輕,卻在寂靜的病房里漾開溫柔的漣漪。簡辰的目光落在她微顫的睫毛上,忽然想起那年暴雨天,她也是這樣舉著傘站在籃球場邊,睫毛上沾著雨珠,像落了只濕漉漉的蝴蝶。“等我好了,”他咽下水,聲音里帶著水汽,“我們去把沒看完的那場電影補上吧。”許憶的手頓了頓。
那部他們沒看完的電影,結局她后來在網上搜過無數次,卻總覺得少了點什么。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來少的不是劇情,而是身邊的人。“電影早就下映了。”她輕聲說,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可以找資源在家看,”簡辰笑得像個孩子,“我買你愛吃的草莓蛋糕,再煮一鍋你喜歡的番茄湯。”
窗外的梧桐葉被風掀起又落下,像在為他們的約定鼓掌。許憶將水杯放在床頭柜上,指尖不經意間碰到他的手,這一次,她沒有躲開。簡辰的手指輕輕蜷縮,握住了她的指尖。他的手還帶著藥液的微涼,卻讓許憶覺得,這是全世界最溫暖的地方。“許憶,”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無比的認真,“謝謝你,還在。”許憶的眼眶微微泛紅,她看著他眼底的自己,忽然覺得,那些錯過的歲月,都成了此刻重逢的序章。